近日,好友蔡总邀请我和白杨几个好友去他的老家茶山踏青,驱车到白琳翁江尚书岭脚下,然后拾阶而上。古道尚书岭原是白琳车头山上六个行政村通往山外的主要通道,东南连接店下、秦屿通往福州,西北连接白琳、点头北上杭州,因唐代有两位进士曾走过这条岭,故取名为“尚书岭”。
千百年过去,那嵌入在大山的青石台阶上,如今处处可见曾经山民挑担拄扙留下的印记和祖祖辈辈走过的足迹。慢行30分钟,约登了500级台阶有一个歇坪,古人在此设了8张石凳,我们坐在石凳上稍作歇息后,继续登山。行走在蔽日的树荫下,听山谷小溪涧的潺潺流水,看山间石壁上犹如太姥山的“仙人锯板”“金猫扑鼠”等景观,以及“猪八戒”“官财石”“母猪石”等奇峰异石,一步一景,是徒步的绝佳路径,蔡总介绍道,这几年有许多徒步爱好者慕名前来。我们慢悠悠用了一个多小时走完全程1456级台阶,到达蔡总在坑里洋的裕荣香茶厂。
午后,喝了申时茶准备回城,喜欢徒步的好友白杨又提议走走周仓岭。从坑里洋经过外宅村到周仓岭头是一条近八公里新修的乡村公路,宽敞平坦,一路山峦叠翠、茶园新绿、春色氤氲,不知不觉就到周仓岭头。传说三国时期蜀将周仓带兵过此,因地势险要不便通行,就于此开道便民,此岭便以周仓命名流传至今,是白琳与秦屿的交界之地。记得1976年表兄从部队转业回来,被分配在秦屿国营盐场工作,那年暑假表兄带我去盐场玩,我们徒步途经胡信泰、康山、坑门里后,就登过约三里长、有1730多级石阶的周仓岭,那时年少步履轻快,每一步向上攀登,满眼是青山翠绿的生机,满心是对远方大海的向往;时光荏苒,今天重走周仓岭,已年过花甲,不禁发出年少不知愁滋味、老来方觉岁月匆的感慨。
据史书记载周仓岭头有一个茶亭,但不知在哪个年代毁掉,如今遗址难觅,亭基无存。古道两边树木葱郁,灌木齐胸,林间不断传来轻脆的鸟鸣。近年福鼎白茶迅猛发展,村民为便于上山采茶,时常割除路边的杂草,众多村民的足迹,重焕古道的生机,造就成一条绿色长廊、一个天然氧吧,深吸一口气,沁入心脾,全身通透,步履轻盈,飘飘逸仙。
走到半岭,有一座据说是1986年10月重修的、双向式木石结构的茶亭,立于路中央。那年一心赶路,在这喝了口茶就匆匆离开,对茶亭没有太多的映象,只觉得古道上、茶亭里人来人往。如今亭内空荡,梁柱、长凳已腐,但从茶亭里岁月留下的痕迹中,我们依然看得出这里曾经茶香四溢、笑语绕梁、川流不息的繁荣。站在茶亭中央,一阵山风从拱门吹过,犹在耳边轻奏一曲与茶亭匆匆相遇又匆匆分别的骊歌,祝愿你此去一路坦途,前程皆有灯火。
告别茶亭,不多时就到岭下的坑门里村。这是白杨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们“学霸”同学吴的老家,他从小学三年开始每天从家里走三里路到白琳小学读书,一天四趟,风雨无阻,让人钦佩,一直在同学中传为佳话。小时候我多次到此玩过,白杨对这更是熟悉,尽管如今旧貌换新颜,但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依然亲切无比。
回首周仓岭,只见夕阳西下返照岭下,一片郁郁葱葱,周仓岭的另一个美名“昭苍岭”,就是这一景象的真实写照。抬头望见那藤蔓满身的茶亭,昂首挺胸于连绵幽静的崇山峻岭中,那份孤独的坚毅、甘于寂寞的坚守,让人肃然起敬,犹如山坳里一泓流动的清泉,浸润着我们每一颗驿动的心。
我的老家多山,古道也多,于是,茶亭就多。据《白琳文史》载:“白琳域内从倪家屿至磻溪五蒲岭短短二十五华里古官道,就有猴母亭、白琳寨亭、浦尾(敖尾)亭、华光大帝亭、亭后壁、天王亭、观山亭、金刚墩亭、五蒲岭亭9个亭。县道周仓岭,因岭长台阶多,在岭上就建两亭,分别位于岭中与岭头。此外,翠郊村上有个十甲亭,岭坪村与柘荣、高山村交界处还有十步亭,秀阳村上有菜堂半岭亭,八尺门还有一座特殊的石亭。”古道连着群山,茶亭守着古道。
茶亭,或依山而建,或择水而居,施一桶热茶于亭,等待疲惫的赶路人。在那肩挑步行的年代,古道茶亭是路人盛夏的凉亭、寒冬的暖屋、风雨的华厦,送给路人的是温情与守候,留给的是自己孤单与落寞。
如今,静默于古道、独守在一僻之地的茶亭,承受着不可逆转的孤寂与破败,有的将会完全消失,成为久远的历史印记和人文标志。但茶亭所承载的一代又一代先人山一般敦厚纯朴的情怀、最朴实的文化精髓,将会永远传承,以慰藉每个人疲惫的人生旅途。
茶亭,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