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光线下,丝毫未察觉异样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消融在空气中。连带着绿色藤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发小萝莉从车头站起,穿着厚底小皮鞋的脚,重重地踏了两下车头,冷笑道:"动啊!你倒是动啊!刚刚不还蹦哒得挺欢的吗?"
似要抗议这句话,钢轨隐隐震动。她也不怕,胸有成竹似得淡定,只是是嘴角的冷笑又狰狞了几分。
"爱罗伊"清冷如玉石质感般的声音,如绕梁音乐一样飘散在空气里,仅仅是念出一个名字便让人回味无穷。
这声音一落,过山车就像被冻住一样,再无变化。
被叫到名字的小姑娘循声望去,乖巧地打招呼道 "呦!原来是学姐啊!"
不远处 身材颀长的少女立在那儿,与爱罗伊对视。她拢着一件白色长斗篷,缝隙里伸出一只修长瘦削的手,玉一样温润,松松地握着一根银色花纹的精致手杖,杖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光可鉴人的台面。
爱罗伊此刻才注意到,车前面的钢轨竟融化凸起成一面平台,学姐就站在中间,与自己处于同一高度。像是为了让少女站得舒服,还贴心地将边缘弄成规则而圆润的形状。
"呵呵,我怎么就没这待遇,果然,这是个看脸的残酷世界吗?"爱罗伊满脸黑线。她觉得,若是过山车有人形的话,必定是一副期待女皇临幸的狗腿样。
这话还真没说错,因为这少女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可能连时间都会因此对她格外怜惜。不过与其说她是个人类的美丽少女,倒不如说她是会行走祭坛上的神像。
淡漠的表情,清冷的气质。肌肤的颜色是接近雪花石膏的细致纯白,面部轮廓清晰而符合美学标准。只是有些缺少生气,站在那儿不动时,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她的头发很长,下端微微泛紫,像有自我意识似得漂浮空中,若是垂下一定会拖到脚边。奇怪的是一双眼睛却严丝合缝地闭着,让人遗憾不能一睹其中的光彩。
但是显然,紧闭的双眼并不影响她的感官,此时此刻,钢轨融成的平台托着的少女,准确无误地微微扭头,"看"向车头站立的金发小萝莉。
"我要找的人呢?"
她语调冰冷,下颌扬起的角度也不是那么礼貌——然而,她本身具有的优雅从容的气度,却令人生不起气来,甚至让人觉得自己不及时回答,反倒太过失礼。
"被我推下去啦!"小姑娘耸耸肩"我又不知道她是你要的人诶!"爱罗伊知道学姐很少离开学院,一旦出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过这不妨碍她开个小小的玩笑。
爱罗伊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忽闪忽闪的,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内心却充满疑问。那孩子是谁呢?和学姐又有什么关系?
这已经是第三次彼此在梦境中相遇,那孩子有很好的资质呢!仅仅是通过做梦就来到了这里,并且能够使用"幻想"。虽然还像普通人一样会忘记自己做过的大部分梦,爱罗伊对这一点十分不满,她都自我介绍两次了,却仍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也就是说,她不在这里了?"这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不知何时,一团团莹白色的光晕从游乐场的各处升起,向被爱罗伊称呼学姐的少女那儿汇聚,这个过程中,游乐园渐渐平静,自己运作的游乐设施从疯狂运转慢慢停下,仿佛电缆被切断一般。
"喂!不是吧!"爱罗伊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刚刚被它甩得快吐了,它……它就这么……这么就出来了?"
众多光晕凝成的小光球,眼看就要飞到美丽的女神那儿,它欣喜地摇摆了两下,不料中间杀出个程咬金,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捏住了它。
爱罗伊满意地看着手中挣扎不断的小光球。她现在也是浮在空中的,刚才由车头到平台前花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显然浮空飞翔这活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离学姐近了些,比较之下,就能看出爱罗伊身量不大,看样子那双厚底鞋为身高出了不少力。她长长的双马尾在光线下如同两条浅金色的缎带,尾端轻轻飘起。
爱罗伊捏着手中的光球,对它笑得甜美"噩梦过山车103号,我这可是在救你呢,学姐最讨厌不明生物近身咯!"
话虽如此,她思维却跳远了"原来有学姐在做任务这么轻松啊?下次要是也能把学姐拉上多好?"这绝对是她的心里话,要知道她这个级别的任务真真是费力不讨好,难度高,易受伤,酬劳却低得令人发指。
爱罗伊沉浸在低薪一族的悲伤中,头也不抬地说道"放心好啦,我有分寸哒。她没事儿,大概是醒了回现世去咯!倒是学姐,你找那孩子做什么啊?"
"学姐,学姐?"半天得不到回应的爱罗伊抬头就傻眼了"人……人呢?"眼前空空荡荡,连平台都消失不见,游乐园里一片死寂。
"唔"爱罗伊不满地噘了噘嘴"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小萝莉歪头沉思的模样十分可爱"但是,学姐为什么找那个女孩啊?等等……现在是间隔年的假期,学院的招生……。"
她碧绿色的大眼睛又瞪大了几分,"不会是——代导人任务吧?可是学姐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不,她压根儿就没接过代导人的任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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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脚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凉凉的,肯定又是自己睡觉不老实,把被子卷到上面去了。闷在裹得像蚕茧一样的被窝里,我决定放飞一下自我,琢磨自己为什么没在梦中被自己卷起的被捂死,顺便花点儿时间想想昨天做了什么梦。
"醒了就起来吧!锅里有粥,桌子上有菜"姑妈显然不想给我这个机会,念念叨叨地打断我发呆"不是说有国外的同学过来吗?上午赶紧地拾掇拾掇,好歹拖一遍地。"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我知道这是姑妈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她工作忙,三天两头不着家,好不容易回家一回还跟住旅馆似的,大清早起来说走就走。
"对了,咱家这片儿楼净瞎盖,南北不分,你同学来了可得接接人家" 我听见衣袖与衣摆摩擦,她拉好了鞋链。"出去可别乱走,唉!老城区那块儿可乱啦!有那不三不四、混吃混喝的人,一天到晚,成群结队地晃荡,那就是祸害,啧啧!好好地年轻人,干什么不好?"
姑妈说这话纯是感叹,她倒是不担心我,因为就算我和那些癞子、地头蛇碰上了,倒霉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嘭!"大门一关,我那搅成八宝粥的脑袋才得了清净。
"唔!想不起来"我垂头丧气地打算起床。反正就算给我时间,我也不一定能想起来我究竟梦到了些什么。我眨眨眼,"游乐园……过山车"以及残留下来的浮空的失重感,零零碎碎的片段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又是一个会飞的梦?这些年都做过多少类似的梦了?我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梦境里的一切迅速封存,埋藏到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