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处是我刚来日本时第一批结交的朋友,只咋们几个里唯一一个北方汉子,但面相却意外的文静,平常也就带个眼镜,瘦高的身躯穿着轻潮的衣服,不摘眼镜想必是放在人群里也不是那么显眼的人。但偶然几次看过他摘掉眼镜的样子,眼光出奇的水灵,鼻梁也不偏不倚,直直的就这么扣在瘦削但却有形的脸蛋上,整体看上去公正整洁,也算带着些许俊俏。
邹处也并不是他本名,而是他的一个绰号,由来想起也蛮有意思。在我赴日第一批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中,互相都以“少”字结尾称呼(如X少),但这绝不是富家子弟间的互相尊为,更像是一群朋友之间的互相调侃,见面时来一句:“诶哟这不是X少吗,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的打趣着,想必会给无奈昏暗的生活带来些许安慰吧······但是邹处不一样,中国有句古话叫“民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据说他家时在机关单位上班的,自然“少”字担不起他身份的重量,也固就称为邹处罢了。
邹处还有一点也满稀奇,修长的身板里却有着什么都敢尝试的那股劲儿,但凡是生的,炸的,烤的,我寻思或许他都有尝试过,但可惜他肠胃功能不好,每次大快朵颐过后总会去那么几趟厕所。
今天上午偶然路过面馆,瞅见邹处在里面吃面,我也就进去点了碗拉面开始和他唠起嗑来。中途他还说常看我在朋友圈写的那些文章,搞得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毕竟那些东西我自己都觉得羞耻。他边聊边夹着桌上不要钱的红生姜丝,毫不客气的往汤里塞,本来纯白的面汤,硬是被他涮得范出粉来。
”你这,粉红色的回忆呢?这么爱吃这玩意?”我打趣着问他。
他笑了笑,也没打话,就这么吸着那碗粉汤的拉面,就像他不会停下来一样。
见他没多大反应,就问起他们班目前的一些情况
”你们班那个进学指导填了吗?”
“填了,替え玉、普通で!(日本拉面店加面的用语,哪家拉面店可以免费加两次)。”
“啥学校啊?”我绕有兴趣的追问起来。
他边吸着粉色的面汤边用模糊的声音答道:“庆应。”
“你真敢填啊都,就不怕考不上?我觉得咋们几个除了俞少也没人敢填那学校啊。”
“管他的,填呗,这不是还有时间吗。”
“要不,考虑下复读,我估计也就那样,你要不考虑······”
“别吧,太麻烦了,实在不行······”他停下了勺子,放下了筷子,顿了顿,好像是在咽下刚才那口面“实在不行,就考个大学凑活着······上呗。”
周围氛围突然变得非常沉重,他就这么继续埋着头,刨着面,我见他不愿聊,也就没有接话了。
在我准备加面时,他忽然转过头来看我
“要不你也给我写首诗···?”
我转过头去看,小店里蜡黄的灯光洒在他出汗的脸上,煮面的蒸汽早已模糊了他的镜片,泛红的面汤映在那唯一的透明里,他就这么笑着,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名字就叫粉红色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