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逾期赴约,如孩童般调皮,做错事也使人生不起气来。只让人大清早儿的跑出去迎它,能令我心甘情愿早起的事物实在不多。雪落枯枝,苍绿的植物就显得弥足珍贵。冬的枯,雪的白,衬托了苍绿。但它坚持自己的颜色,可不是为了在枯冬里博得人乐,以此来显示自己。它高兴自己一年四季都如此苍绿着。任凭谁语,她应孤傲。
雪是春天派来探路的使者,飞扬着落下来,遍地融化,隐匿,通知万物何时冒出新芽儿,何时开花,好让它幻化成春晨最新鲜的一滴露珠。若它不携带寒冷,我真要说它是最温柔了。在雪天,温上一壶好酒,任徐徐缥缈的热气在眼前织成透明的纱,雪簌簌的落下来,似是永不会停止了。直让人忘记世事,模糊时间,怀疑虚无,相信永恒。我想没有比雪更“坦白”的了,它赤裸,坦诚的面对万物,是干干净净的美。这世上,美且干净的事物实在不多。然而,它又是慈爱的,包容万物,接纳万物,感化万物。雪落之处必是纯白的,再污垢的事物也不例外。
雪日里洗澡比夏日多增了三分惬意。热气漫漫的环在身上,与雪隔着窗上冰花。若雪不是冷的,被雪衬的淡蓝,阴阴的天,也应当换成傍晚的火烧云。被太阳点燃的云一连串的烧下去,映紫了白雪。少女赤裸的玉体,蜷缩的躺在天底下,像躺在一团淡粉的棉花。人与雪一样坦白,不在心中藏有污垢。想让人坦白,无疑是最难的事。嘴上再了解自己的人,行动上也是不愿坦白的。
生活是粗糙的。日渐疲乏的日子和拼死拼活的努力,增添了脸上九分枯燥,一分欢喜。欲望,得点望线,得线望面。贪得的人追求欲望,自由的人蔑视欲望。人与欲望,像弹簧,越贪得越禁锢,越贪得越渺小。但人终究不能没有欲望,没有欲望也会有期望。当期望一件事物的时候,人已经很低了。我信仰感情,也曾一度崇尚完美。直到发现每个人心中暗黑的深渊,人们极力掩饰狼狈,空洞,孤独,枯燥。人们相互明白,互不拆穿。这种不约而同,令人的孤独几乎趋向永恒。《一个人的村庄》里有句话“我的孤独不在荒野上,而是在人群中” 若能遇到个如雪般坦诚,包容的人是太难得了。
雪后的风,总似带着末日的咆哮。或许雪是美梦中的幻境,总要经烈风才能吹醒。人总在试图坦白的时候,被风一巴掌扇醒。毕竟过于坦白的事物,人们是不愿接受的,他们宁愿听到虚词以此自欺,也不愿面对现实。美的事物,大多不真实。当雪在我眼前融化的时候,我就认识到这一点了。没有什么存在是永恒的,只有虚无。遂不愿整日期望遇见美,遇见雪,遇见良人,而想成为一望无际的人,就像雪中苍绿,坦然面对风雪,且孤傲不倒。
雪后的朝霞,似晒焦了的落叶儿,铺卷在天边上。好像焦糖色陶瓷碗上嵌了翠蓝的印花。碗中酒被太阳煮沸了,一缕缕热气融化了雪,惊飞了寒鸦。而我站在山坡上,似一株植物,沾了露水,也不觉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