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文，献给那些伴我一时、渡我一时的，每个你。

01.再次见面，我很高兴

二〇〇五年九月，开学季。十八中初一·二班，班主任在讲台前埋头看手里的入学名单，同学们一一报到，而后挑选着满意的座位。

陌生的同学，默契的行动。

“你有纸吗？”

“那个抹布可以借用一下吗？”

“天啊，蜘蛛网啊。”

……

座位而已，实在不用费心。

“嗨，沐成希，我们是一个班的。还有古钰、黎茭、宫辛，嗯……还有封峥。”

来人是沐成希的小学同学，凌灵。成绩优异，只是不知为什么选择了十八中这样一个二线尾巴上的中学。她闻言笑笑：“看到了。刚刚榜上写着。”

凌灵也笑：“好像以前的小学同学，就我们六个在二班。其他班……四、五、六、八……似乎除了一两个班没有之外，多多少少也分了几个。”

“是吗？这我倒没怎么注意。不过，五班的倒也分得多嘛。”

“是啊，我的第一意向也是五班，第二意向才是二班。五班可是全年级最好的班！可惜了，没能被分进去。”凌灵有些无奈，但也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成希已无心听她说话，此时此刻只一心想着那个叫做“封峥”的少年。她以为是她看错了。可听凌灵那番话，封峥的确是与她同班的。只到现在还不见他来。

以前小学同班的五人都到了，大家目测着座位，怎么也得凑在一起。成希看了看大家的座次，有种被人保驾护航的感觉。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高兴。

成希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她并不擅于主动同人交流。她的活泼、欢笑来自与人混熟以后的熟悉感带给她的安稳。她害怕状态的不稳定性及缺乏舒适感。她虽内敛，却也明朗。因此，有相识的人在一起，她对陌生环境才不至于那么畏惧。

那时的成希，很懦弱，很胆怯。

成希正与自己那根风尘仆仆的凳子纠缠时，听得凌灵大喊一声：“封峥，你可来了！坐这边吧，我们几个坐在这一圈。”

凳子座面、牙子与异面的后腿形成一块多边口，成希透过这个奇异的视角，看到了这个小边框里的小小人儿。他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啊。

可成希又何等傲娇，见了是他，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鼻子一哼嘴一撅将头硬生生扭了过去。宁可看蛛网暗结的凳子，也不再去看他。

封峥并没有多言，只是笑着同其他人打招呼。成希在一旁听着，心里笑开了花。

02.自然，而然

入学之前，每位同学皆收到通知，要去小礼堂听各班班主任发言，以选择自己理想而满意的班级。如此开放，成希还是头一遭遇见。那时与她同去的是父亲，而后她不只一次默默感激幸而同去的是父亲而非母亲。否则，她准进五班。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那五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班。不为别的，单是那班主任，任职教英语，教学水平声名远扬。其他科目的老师也是不丢份的。于是乎，好多学生都选择五班。成希当时全无概念，仅一听班主任是教英语的，便有些疏远了。英文，在那时的成希看来，那样陌生，那样提不起她的兴趣。

二班就不同了。班主任教语文，这可多亲切啊。成希虽对学习的科目一视同仁，但语文于她而言，那就是亲人啊！她喜欢她自己胡乱造出的亲近感。

虽然母亲后来提过一次，说：“就不该让你爸陪你去，应该我去。你要知道五班是最好的班，二班只能算是第二第三。要进肯定得进最好的啊！而且你要是第一填了五班，不管什么名额不名额，我肯定有办法让你进得去！咦，现在也可以让你转去五班！”

成希格外抗拒：“行了吧！哪个班都一样。我觉得二班挺好的，我跟大家也都熟悉了，你这样闹一出，我怎么办？五班英语老师也就严格些，但方式方法又不是只有那一种。我们班还有全年级第一呢！你们那么看重五班，可是俗话说了，不走到最后，你知道谁是真心英雄啊！”

嗯，不走到最后，还真不知道，其实五班后来也没了那如火如荼的气焰。

那为何初初时，许多同学都想入五班呢？就连封峥同学也一样。成希想，兴许大家都是为了前途吧。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理，好比到菜市场买菜，没理由不挑最新鲜的。

只是大家似乎都忽略了。并非得到最新鲜可口的食材，便能吃上一餐美味佳肴。怎样的厨子，决定怎样的成品。口味？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再饿，一包泡面也能满足。

说到底——谋事在自己。

至于成希与封峥之间的关系，三言两语解释不了。成希喜欢逗弄封峥玩儿，从小学封峥转来成希的班开始便是如此。她越是与一个人交好，尤其是异性，便越是做许多反常的行为。虽然幼稚到她长大后回想还会皱着眉头鄙视自己。但她又真真觉着，那时候，处处是鲜活。

成希还是选择了同封峥坐同桌。习惯成自然。她同他在一起时，素来自然。她最喜欢自然而然的状态。尽管在那状态里，她暴露了她全部的缺点。

新学期伊始，班委的位置悬空。班主任请有意向的同学毛遂自荐或相互举荐，选几个同学暂时任职，摸底考后再另行选择。同学则以同列为组展开了一番讨论。

成希打量着这组同学，她之前挨个收填写资料时只简单看过他们一眼，便不敢多看，此时有了机会。哪管谁谁选什么，爱谁谁呗。

坐在最后两排的是两个女生。一个叫黎芮，字迹娟秀，极有章法。成希看时也不由得细细研究了那一笔一划。模样温婉，颇有淑女之风。另一个叫章玲玲，不得不说，这两相比较，她的字则不敢恭维，只能说，小妞还得下功夫才是。相貌倒是清秀水灵，肤如凝脂，好似泡在牛奶里长大一般。两人皆扎了马尾，章玲玲却略长也更直一些。

成希对这二人略有好感。相由心生嘛，她们瞧着善良，成希也少些交友恐惧感。

几分钟后，成希一组推举黎芮上台应选班长之位。听闻她小学便一直担任班长职务，想来应传承下去。然而这一次的“暂时”，却一直沿袭了三年。

凌灵也上台了，竞选学习委员。

成希想，这倒挺适合凌灵，她学习成绩向来很好。又环顾看看那些以前的同学们。她忽而感觉似乎只有自己，才真真正正只需要安安分分做一个无头衔的小同学。

班主任将最终的班委名单写在黑板上。成希看着那些名字出神。好吧，她已进入初中生活了，是安分还是狂热，顺其自然吧。

03.迷之小团体

前几周，大家都在适应阶段。也许只是成希自己在适应阶段。她的出行几乎都与凌灵、古钰一起。也有好几回去别的班找以前的同学。只后来日子长久，身边还有那么多新鲜血液，来往便渐渐淡了。

成希费解，为什么就不能并存呢。只是她不知，友情也需要经营。只是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她，哪里懂得如何两边经营。她尚且不知道封峥那时为何三番两次与自己作对，又何况已不能天天见面交流的儿时伙伴。

成希自小有一个特殊的兴趣。她喜欢观察小群体。短短几周时间，其实班里的女生小团体已初现规模。不论将来它如何演化，却皆建立在这个模型上。

文利、戚期是成希他们的小学校友，只分别在不同班级。戚期个子高挑，身高已有一米七，长发大眼，笑起来一股迷人的自信感袭来。全身自带光芒，却也让成希难以靠近。文利比戚期矮一截，却也是一米六五的个头，浓眉大眼，干练短发，身材纤细，是属于上镜的平面模特类型。说不出哪里好看，但却觉着比例大致协调。

绪昕、文念、陆霜是小学同学。陆霜较二人高出一头，体态也略丰盈，若是唐朝盛世，她便是个中翘楚。文念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虽肤色较黑，也难掩清纯、优雅，似一只月光下的白天鹅。绪昕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为人开朗而豪迈，说话尤为有趣，笑声自带魔性。

也是由于绪昕大方豪爽的个性，加之文利又坐在她与文念周围，她们三人很快便搭伙行动。戚期、陆霜许是优等生的因素，走得也稍近一些（而后逐渐加入黎茭、程旸一类学习先驱）。章玲玲、尤丹、黎雯月是住校生，同寝室，自然同吃同睡，偶尔黎芮也会加入她们的队伍。班上还有两对双胞胎，这才是成希觉着最有意思的地方。

也是在成希正适应这一团体走向时，宫辛突然转校了。后得知，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原因，他才不得不转学。虽然难过，却也知无甚强烈的理由一定得留下。成希对于他的离开，实则是祝福的。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十八中。

体检日，女同学们果真按成希观察得出的团体行动着。成希很欣慰，自己的结论委实天雷打不动的正确！回到教室，成希同大家聊得正尽兴，忽有一同学跑来告诉她，她忘了量胸围，得再去实验楼。

成希慌了，忙问一旁的凌灵和古钰量好没。哪知二人都量过，她却不知什么时候遗漏了。她心里有些无奈，路也不认识，人也不熟悉，这是要拿她闷闷的性格如何是好？心内还在郁闷，却听得门口一个声音道：“我们也没量，你跟我们一起吧。”

她闻言抬头，但见一只修长耐看的右手悬在空中。是尤丹。旁边还有章玲玲。这就好啦，只要有人主动，成希便不会怕。“哦，好啊。”顺势便将手搭上去，三人聊着闲话。在成希的记忆里，这一幕感动了她许久。每每想起，她都觉着，那一刻，她看见了天使。

可往往，天使与恶魔分面印于同一枚硬币。

彼时的成希只沉浸在她发现的乐趣中。默契而成的团体，还有，一个温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