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八门的分手理由听过很多,而我身边最匪夷所思的一对,竟是毁在婚纱照上。
本来皮爷和文文大学同窗互为初恋,毕业数年后顺风顺水地走到谈婚论嫁这天,是大家公认感情最稳定的模范情侣,谁都没想到他们最终没能迈过婚姻殿堂的门坎儿。
按说像文文这种不要彩礼、不要婚礼、不要一克拉大钻戒,并且婚房也愿意跟皮爷一起分摊首付、共还贷款的女孩,婚事应该不至于像某些斤斤计较的准夫妻一样鸡飞狗跳才是。但是文文对于结婚最执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拍一套最漂亮的婚纱照。
偏偏皮爷有点镜头恐惧症,只要相机对着他,他立刻表情僵硬浑身不自在,出去旅游就算照片拍满几个G的内存,里面也难得有他露面,为数不多的几张,都是被文文硬拉着拍合影,每张都写满了一脸的不情愿。
拍普通照片尚且如此难受,拍婚纱照还要穿那些拘谨的礼服,搞不好还得化点妆,然后被摄影师强迫摆出各种做作的姿势,皮爷简直都不能去想这些,想起来就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
但是文文统共就这么点要求,皮爷也不好意思把拒绝的话说得太生硬太直接,拐弯抹角地表达了一下抵触情绪之后,文文大度地表示:没关系,你不喜欢这件事就全部麻烦环节都由我来搞定,你只要在约好拍摄的日子过来配合一下就行了。
话已至此,皮爷也没法再说什么,文文则一头扎进了甜蜜的忙碌中:跑遍一家家影楼比对风格、定套系谈价格、节食减肥、养发护肤,只求在拍摄当天呈现出自己最美的风采。
期间文文向皮爷征求任何意见,皮爷总是消极应对,不管文文问什么都嗯嗯啊啊地打发过去,全未表现出一丁点参与感。文文心中略有不快,但是想想只要最后照片能拍得完美就好,之前若是吵架闹别扭,到时候难免影响情绪,所以也就乐呵呵地不去计较了。
然而就在文文心心念念盼着的大日子眼看要到来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皮爷和文文已经开始了同居生活,本来皮爷平时下班就回家很少外出消遣应酬,却偏偏好死不死地选在了拍婚纱照之前这一晚和高中同学聚会。
文文得到消息后自然很不开心,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让皮爷一定早点回来,以免睡眠不足影响第二天拍照状态。
皮爷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一百个理直气壮的不听话理由——这么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回家晚点儿怎么了?饭桌上不得喝点酒多聊聊吗?吃完饭顺便去唱唱歌怀个旧不正常吗?唱完歌男生们再去打几局台球寻找一下当年的兄弟情谊,这不都是在情理之中吗?
所以,任由文文十点过后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过来催促,皮爷还是一点着急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只告诉文文自己一会儿就回去,让她先睡。后来被催得烦了,索性把手机关掉。
可想而知,等皮爷凌晨两点终于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文文的暴怒和痛哭。
皮爷觉得文文简直不可理喻,理由还是他认为的那些——第一他很少晚归,第二这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相聚,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怎么就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文文说要搁平时没事,你就算疯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我也不说你半个字,可你明明知道我定了第二天要去拍婚纱照,这件事我已经在你耳边念叨了那么久,你为何一定要选在今天害我既不能好好睡觉又情绪失控?
皮爷说你那么在乎婚纱照你自己早睡就好了呀,如果你自己心态放平和一点,我几点回家几点睡能碍到你什么?
文文这下彻底抓狂:可是我不要美美的自己身边陪着一个睡眼惺忪、满脸倦容的新郎!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能迁就一下我?
皮爷的火气也上来了,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我确实是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那么重要!别的你可以要求啊!你要个钻戒起码还能保值、要个房子更是能增值、要个婚礼还有份子钱可收,唯独这个婚纱照,白白扔给影楼好几千,不过收回来两本相册几幅挂照,成本连几百块钱都到不了,无非刚拍出来给亲戚朋友看看新鲜两天,最后就是常年放在家里落土,值得吗?不是说不能有,但差不多就得了,何必重视到如此地步。
文文气结:原来在你心里,什么都是用值不值来衡量的!
皮爷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喜欢就值,这道理我也懂。可问题就是我真的不喜欢啊!我讨厌拍照讨厌镜头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你早就知道。要不然这样吧文文,咱们谁也别勉强谁做不喜欢的事。你喜欢拍婚纱照就去拍,随便你花多少钱、拍多少套,只要别逼着我一起拍,怎么都行!
此言一出,文文一个耳光摔过去,扭头就走。
第二天早上,文文在自己家中看着镜子里红肿的双眼、憔悴的面容,想到辛辛苦苦几个月的准备就这样毁于一旦,心里涌起满满的恨意。
皮爷一觉醒来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赶紧到文文家中登门道歉,告诉文文自己前一晚说的都是气话,又哄着文文说她眼睛肿得不厉害,化了妆一定看不出,现在赶去拍照还来得及,他一定好好表现尽量配合。
文文摇头,说已经打电话取消预约了,等两个人状态好点再去拍吧。皮爷松了口气,连声答应。
但是从那以后,皮爷和文文的状态就再也没好起来过。皮爷发现从前那个开朗乐观、充满正能量的文文莫名地消失不见了,反而对他越来越多地挑剔抱怨,似乎皮爷不管做什么都让文文看不顺眼。两个人越来越频繁地争吵,婚纱照的事文文再也没提起过,直到原本约好去领证的前几天,文文终于向皮爷提出了分手。
文文的理由是,她已经找不到爱的感觉了,大概是在一起时间太长麻木了吧。这理由让皮爷感到很无力,稍微做了一些挽回的努力但不见效后,也就这样放手了。
两年后,文文在微博上贴出了和新任未婚夫的婚纱照,照片里文文笑颜如花、美不胜收,身边的新郎眉目俊朗,目光始终聚焦在文文身上,满脸温柔呵护的表情。微博下面,一片赞美和祝福之声。
后来,共同的好友妮楠告诉我们,文文发婚纱照的那天下午,她正好和皮爷一起在咖啡厅闲聊,这条微博,他俩几乎是同时看到的。
妮楠说,皮爷当时表情复杂,手机里的微博页面点开又关上、关上又点开,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之后,终于故作不屑地对妮楠冷笑道:其实我知道,文文跟我分手的最直接原因,还是我没能陪她去拍那个劳什子婚纱照。可能我做的是有点不好,但我始终觉得我说的也没什么错。你们都是标榜独立自主、男女平等的新女性,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就一定要绑架和勉强男人呢?何况拍完不也就是像这样发给大家看看,赚点儿廉价的关注,可过不了两天大家也就都忘了,有什么意义呢?纯属虚荣!
妮楠笑了,说皮爷你知道吗?我们女孩子大多从几岁开始就会有婚纱情结,也可以说是公主梦的变种,因为穿上婚纱的时候就是最接近于公主形象的时刻。我们当然也同时会幻想站在身边的王子是什么样子,这种幻想会持续十几二十年,经历无数次变迁,最终锁定在一个人身上。皮爷,文文就曾经抛弃了其他所有可能性,把你锁定为她公主梦里唯一的王子,并想用拍照的方式将它凝固成永恒。这份青睐和托付,难道不值得你暂时忽略自己的不喜欢去成全?为什么你一定要把几个小时的委屈和二十多年的梦想放到一个天平上去称孰轻孰重?
妮楠又说,虚荣吗?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是一点虚荣心都没有,我们是渴望让世人都看到我们最美丽最幸福的样子,但我们也非常清楚,这些不会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停留很久。相信那时候对文文来说更重要的是,最美丽的时刻有你在她身边,最值得炫耀的幸福也是由你带给她的,如果你缺席,全世界的人都等于零。所以可想而知,你那时的态度给她带来何等的尴尬和伤心。
皮爷有些无言以对,沉默良久之后,喃喃地说道:可是后来我也道歉妥协了,何至于非要分手……
妮楠说:凡别人勉强给予的东西,要来有什么意思呢?对于女人来说,如果一个男人在婚前都不能心甘情愿地圆自己一个浪漫的梦想,又凭什么让她心甘情愿地放下公主梦去面对未来几十年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
最后,妮楠拍了拍皮爷的肩膀:其实拍不拍婚纱照并不重要,也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个。重要的是去懂得女孩子所执着的某些浪漫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深情,一味盘算现实和计较对等的直男癌,注定孤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