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给我讲讲吗

小伊抱着一小捆新摘的金盏花跨过门槛,蹦蹦跳跳地来到里屋——春娟正坐在小马扎上缝着发白的衣服,泛着疲倦的脸上满是冷淡。

小伊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陈旧的小桌上,春娟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抬头望向小伊,眼神充满爱意,又不堪重负般的低下头。

小伊像个小大人,拍拍她的肩膀:“妈妈,太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采了你最喜欢的花回来啦。”春娟摸了摸小伊的头发,并没说话。

在小伊的记忆里,她的母亲好像从未真正高兴过,但妈妈对自己是极好的,会带着她去田里看新长出的幼苗在太阳下发着光,教她背简单的古诗词,一笔一划地写下女儿的名字——刘茹伊。

春娟开口说道:“小伊,后天就是你五岁的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愿望?”

小伊摸着金盏花的叶子,乐呵呵地说:“我想去妈妈说的大房子里玩,那里是不是还有大汽车和漂亮的衣服。”

春娟愣了愣,随机笑了:“好呀,等到那天妈妈就带你去玩,去坐汽车,穿裙子,看好看的风景……”

声音戛然而止,小伊抬起头,看到了门口高大的身影。她有些害怕地往春娟怀里缩了缩,抱紧了妈妈的胳膊。

“呸,坐搁这里不动撒子,摸看到老子回来了,还穿什么裙子,你有饭吃不错了。”男人带着浓厚乡音的粗声在房子里回荡,春娟一下子站了起来,去厨房里忙活了。

吃过晚饭,男人早早睡下了,春娟带着小伊在院子里静静地坐着。她不安分地乱跑,又时而安静下来,和妈妈一起望着远方的山头,那里长满了金盏花,漫山遍野。

“妈妈,你能给我讲讲吗,再说说那个大房子好不好?”小伊渴望地看着春娟。

“大房子呀……那里有宽阔的街道和整齐的高楼,橱窗里摆着精致的物品,就算是夜晚,也灯火通明。”春娟出神似的念叨着。

有提灯的妇人走过,鄙夷地看着春娟,听到她说的话好似笑话一般。小伊觉得自己的母亲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她的头发永远不会打结,也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粗糙,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优雅。

小伊期待的生日来了,她早早的起床,发现旁边的床已经空了,在院子里吗?还是厨房……她没看见妈妈。

小伊急了,她壮着胆子打开父亲的房门,哭着说妈妈不见了。男人大惊失色,在找了几遍之后无法,来到村长家里说了事,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好似要把春娟从地里挖出来一样。

山连着山,翻过了无数山头,村长叹气拍着男人的肩膀:“怕是找不回来了,这女的早就要走啊,好歹留了娃给你……”

小伊愣住了,她哭着抱住村长的腿,断断续续地说:“伯伯,我…我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

村长蹲下摸着小伊的头说:“娃啊,你妈妈不要你们了,她心狠啊,你以后就跟着你爸,到时候嫁个人家……”

十年白驹过隙,落后的刘村接上了时代的轨道,电视等电器出现在人们家里,小伊长高了许多,长年累月的农活让她的皮肤黝黑,头发也有些枯黄。

一日,小伊插完秧回到家,打开电视调着熟悉的频道,一双温柔的眼睛闯进视线,屏幕里的女人一袭旗袍裹住娉婷的身形,长发松松地挽起,像是小伊看过的杂志封面上才有的大家闺秀。

“恭喜顾小姐担任妇女协会的会长,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的?”

顾婉清笑着看向镜头:“我会用我的余生保护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妇女们,我们本就该有璀璨的将来……”

记者官方地问完所有问题,正要离去,看到了顾婉清衣服上的胸针,顺口说道:“玫瑰的胸针很好看,是当季的新品,顾小姐最喜欢玫瑰吗?”

顾婉清笑道:“是啊,玫瑰热烈又浪漫,是我们的人生。”

小伊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推开家门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那片长满金盏花的山头,落日在崇山峻岭中熠熠生辉,眼前的风景美的不可方物。

“你不属于这里,你不是刘春娟,不是刘茹伊的妈妈……”悲伤的声音在山中回响,“你能给我讲讲吗,讲讲那里的故事。”

注:金盏花的花语是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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