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至1998年,我的六年中学生活在国兴度过。
从高中毕业有27年了,我依旧可以丝滑地回想起国兴校园的布局——当然,是当年的。神秘的前门在我那六年里从没打开过,所以那些年,所有人都从学校后门出入。为什么前门没开通?如果我说得没错,是因为前门虽然风水绝佳,但当年不如后门交通方便。
不必怀疑,国兴中学的坐落千里挑一,风水大师认真算来的。对于这一点,如今有点信鬼神的我倍感骄傲。
前门一旁有一大片摇曳的椰树林。我对椰树林不熟悉,似乎从未踏进去过。为什么?一是不论去宿舍还是教学楼,椰树林都不顺路,二是,二是,呜呜,咱没有去的理由。听说那里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肯定气氛浪漫,空气香甜,这些好事怎么可能落到我头上?
高中毕业后上了大学,听到舍友说,人啊,应该在花季或是雨季时谈一场恋爱。我没吭声儿,一声叹息幽幽地被缓到了肚子里,怨怨地想起了国兴的椰树林,从未游览过的椰树林。
在国兴,橘色系的建筑一栋一栋,“气势磅礴”用来形容国兴建筑群不过分。我最仰慕主楼那厚实的古典式的琉璃瓦楼顶,一大片一大片橘色在阳光里闪耀,仿佛永远都在比前一刻更努力地闪耀着,让人只能眯着眼手搭凉棚观赏。
当年每届高三所有班级都会离开其他年级的小屁孩儿们,单独入驻主楼,希望能清静地备考。我不喜欢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待遇等于给我贴上了标签:备考,竞争,倒计时。饶是我当年无限松弛地备考,也还是为我后来的人生提供了噩梦的素材。
后来的人生中,每次只要觉得有压力,梦里就会出现主楼,以及没做完的数学卷子(当年的所有数学练习册我都没动)。梦里那橘色的牢笼挣不脱,空白的卷子不断繁殖……
人生最美少年时,却因了高三的存在让人惧于回首。
所以对于主楼,我仰慕它,它庞大,包容一切,但我不喜欢它。它不似李强楼那般亲切活泼,一到课间就沸腾,一放学就有欢声笑语。在主楼,即使放了学,每个角落都还是寂静的,灰色的。
把话风变一下,说点我爱的。女生宿舍楼下的篮球场记载着体育课上,我们初三2班一帮女孩子一场场疯狂且混乱的“篮球赛”。啊,我太爱这些篮球活动了!完全没有规则,每边人数都很多,黑压压两大群,全场追着那个篮球,嘻嘻哈哈地从这一端移到另一端。我没有摸到过几下球,但是下课时也会觉得很累,是给笑累的。
接着说说饭堂吧!大饭堂里每天都会有一大盆红萝卜丝,一大盆五花肉,五花肉三毛一片,其余的记不得价钱了,炸鸡翅应该是最贵的吧?我来国兴读书前,家里从未做过“红萝卜丝”这种菜,我怀疑我妈可能都没买过红萝卜吧?一开始尝试这道菜,简直无法下咽。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费劲儿地把红萝卜切成丝儿来烹饪?!告诉我它真的美味吗?
我后来相信了“习惯成自然”的道理,因为在一次次不得已地打了红萝卜丝当菜下饭后,我喜欢上了红萝卜丝儿。
其他的如五花肉片,鸡肉块,在这深夜里,我居然闻到了味儿了。那时候的五花肉片晶莹剔透,冒着油光,真的是三层白瘦分明的造型。多年以后,在城市的菜市场肉摊上,当看到满板子上都是极度缺乏肥肉的猪肉时,才明白那些岁月里的那片五花肉是多么真实!
可惜的是,大饭堂后来越办越糟,人儿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倒闭走人,重新开张,循环往复。蓝色二指背心的打饭阿伯不见了,五花肉不见了,整个大饭堂不再是当年的大饭堂,饭菜质量越来越差。到了我高三的时候,宿舍楼每层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剩饭剩菜,老鼠猖獗,卫生条件为负等级。
你说人是不是在逆境中会变强呢?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居然获得了超强的乙肝两对半抗体。
如今回想起来,咱们就跟敢死队一样啊,伙计们。
夜深,睡了。六年这么长,一两篇文章咋可能说得完。其实有关国兴的文章我多年前写过不少, 写她的人和事。这次本来想写了投给母校的一个征文活动的,听说选中的文章可以被载入史册,但是我写成这样还咋投?写东西应该是自由的,无命题的。我要是投了,只会被载入屎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