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我那年,惊蛰刚破,就有人连夜送了一条菜花蛇到我爹开的饭店。
我爹那饭店就是以野味为主,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蛇羹蛇酒,每年很多人从大老远闻名而来。
破了惊蛰蛇就开始出洞,当晚我爹进山下蛇套去了,留我娘一个人在店里。
等他们回来后,就见我娘晕迷不醒全身都是刮伤,那条大菜花蛇缠在我妈身上。
我爹当时急气拿着捉蛇的叉子就冲过去,可那条蛇眨眼就不见了。
从那之后我娘就有点痴傻,总以为自己是条蛇,双腿软趴无力,整天在地上乱爬朝犄角旮旯里钻,浑身有着一股子浓浓的蛇腥味。
无论我爹怎么给她喝雄黄酒,擦云香精,她都是这样。
没过多久,我娘的肚子却一天天的大了,我爹不知道这是蛇种还是他的,原本是想打掉的,可我外婆却不准,将我娘接了回去。
我生下时,左手腕上缠着一条蛇骨,细若拇指,却带着森森寒意,蛇头五官俱全,还有着细细的獠牙。
外婆一辈子强势,忍着惧意叫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将蛇骨取了出来,从那之后我手腕上有了一圈森森的疤痕,至今未消。
而那条跟我一块出生的蛇骨,却被外婆泡在雄黄酒里埋在了桃树下。
每年惊蛰未过,外婆都会将我的衣服用雄黄薰过,给我换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里的药材。
可千防万防依旧防不住,就在我高考完那年,我在村里帮外婆翻红薯苗,村长的儿子阿壮就急急的跑了过来,朝我手里塞了个东西,就又飞快的跑了,若得旁边几个姑娘哈哈大笑。
阿壮比我大一岁,从小到大跟我不是同班就是同校,对我的心思村里人都知道,可却从来没这么当众送过东西。
有点奇怪的看着他塞我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明黄色的布包,就算隔着布,还是感觉到森森的冷意,而且从这东西到手之后,我左手腕开始隐隐的作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骨头里破骨而出,那种闷又噬骨般的痛意。
同村的阿曼对阿壮是有意思的,见我不打开,又急又怒伸手就把我手里的布袋抢了过去,把里面的东西掏子出来。
可一见里面的东西,阿曼脸色就变了,那是一条蛇骨手串,用明黄的绳子穿着,正在阿曼的手上晃动。
蛇骨性邪,却极为灵验,对于子嗣情爱这两方面却是出奇的准。
所以我们这却也见怪不怪,同村男女表达情爱,大胆送蛇骨手串也是有的。
我没想到阿壮会送我蛇骨手串,这可是求爱的东西,当下有点不知道怎么收场。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阿曼脸色发沉,朝我冷哼一声,将那蛇骨手串朝手腕上一套:“我刚好手上空,阿舍,你左手不是戴护腕吗,这蛇骨手串就送我好了。”
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扬着手腕上的蛇骨手串就走了。
虽说有点过份,但这正好解了我的围,其他看热闹的一哄而散后,我也就没当回事。
可当晚,我梦里总会梦到交缠在一块的蛇尾,有时是翻滚的人,有时更是低低的暧昧声音。
正准备给我弟做早餐,正煮着面,阿曼突然冷着脸进来了。
还没开口,却闻到她身上一股子浓浓的蛇腥味。
“给。”阿曼声音沙沙的,说话时,舌头还朝外吐。
我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手就是一沉,那条蛇骨手串就又落在了我手里,明明是从阿曼手里递过来的,却冰凉无比,好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一样。
“嘶-嘶-”阿曼见我拿着蛇骨,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舌头又吐了出来,居然发出了嘶嘶的蛇信吞吐声,吓得我连忙后退了一步。
可她却朝我低低的怪笑了两声,转身就走了。
她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双腿好像扭转打结一下,腰身更是扭个不停,以致于我几次怕她一个不小心扭倒在了地上,空气中那股子蛇腥味却怎么也散不掉。
看着手里的蛇骨手串,我是十分抵触的,想了想,直接放进柜子里锁着,免得外婆看到了惹事。
可当晚,我做完农活回来,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突然闻到一股重重蛇腥味,正是今天阿曼身上的那种腥味。
跟着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压到了我身上。
我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神志有点迷糊,突然感到左手腕一阵尖悦的痛意传来,跟着一声冷哼,那个缠在我身上的东西猛的被扔了出去,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我的东西,你也敢染指!”男子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
跟着只听到“嘶嘶”的蛇信吞吐声,然后有什么东西从我房里沙沙的游走了。
我正松了口气,却听到那声音低沉道:“十八年了,我等你十八年了。”
跟着一双冰冷的手缓缓的抚上了我的身体。
冰冷和惧意,让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可手却依旧不紧不慢的移动着。
我想大叫,却发现只是徒劳,嗓子震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迷糊之间,我眼前不停的闪过纠缠着的蛇尾,雪白的肌肤,还有的两双搂抱在一块的胳膊。
第二天一早,我是猛然惊醒,从床上惊坐而起,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压着一条大蛇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跟着却感觉身下强烈的痛意。
掀开被子一看,红白相间,而大腿上,还有着划伤的痕迹——
这一切的一切,告诉我,昨晚那并不是一个梦。
听着外婆招呼着我娘别乱跑的声音,我强忍着痛,将床单换下来。
只是将床单抽下时,一条蛇骨从床单上落下。
那是一条完整的蛇骨,而不是一节节串起的蛇骨手串,拇指大小却首尾俱全,还有着尖悦的蛇牙,落在地上后,优雅的盘在那里,首尾相连,半昂着蛇头,如果不是没有肉,完全就是一条活着的蛇。
这时外婆在外面叫我,我怕她担心,连忙将那条完整的蛇骨藏进床头柜里,然后把脏床单泡好,在外婆奇怪的眼神中,我只得硬着头皮跟外婆说我来大姨妈了,然后洗了个澡。
正吃着早饭,阿壮突然走了进来,只是跟前天相比,他脸色阴沉,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嘿嘿地笑道。
那笑十分怪异,就好像一条看着猎物的蛇。
“阿曼的蛇骨手串呢?”阿壮根本不顾我外婆叫他,声音沙哑的朝我道。
他怪异得很,可在外婆严厉的眼神中,我急忙去昨天的柜子里拿那条蛇骨手串,可一打开上了锁的柜子,那条手串已经不见了踪影。
“嘿嘿,找不到了——找不到了。”阿壮大笑着叫着,跟着转身就朝外跑。
我见他样子不对,跟外婆打了个招呼,忍着腿间的痛意追了出去,刚一出门,就见外面很多人朝一个方向跑,拉住一个平时聊得开的一问,才知道阿曼死了。
阿曼死了!
死在了自己床上,身伤到处都是刮伤的痕迹,屋内一股浓浓的蛇腥味,可她的脸上却带着笑。
那种满足而又快乐的笑,映在她那死灰色的脸上,显得诡异无比。
只是她双手紧紧的握着,不知道抓的是什么,她娘哭得伤心,有胆大的村民过去掰开她的手。
掌心躺着一片带血的鳞片,有着彩色的花纹,已经扎入了她的掌心。
大家没有急着回家,都在路边热烈的讨论着阿曼是怎么死的,怎么手里有着鳞片,会不会是被柳仙给看中了。
柳仙是五大家仙之一,村子里流传着柳仙会自己下山寻找人类新娘,让人类新娘为蛇族产生蛇种。
以前村民会供奉柳仙,从村子里讨选女孩子送上蛇仙庙,任由柳仙带走,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因此丧命。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蛇腥味,我四下张望,村长家的蛇屋是用黄泥和稻草制成的,只见无数的肉蛇在蛇屋里翻滚,特意埋的树干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蛇,全都张大着嘴,嘶拉着蛇信,对着一个地方惊恐的叫着。
我顺着它们对着的地方望去,只见阿壮就这样坐在蛇屋里面,他周围一两米内没有一条蛇,可他手里却抓着一条跟他胳膊一样粗的过山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嘴里用力的咀嚼着什么。
那条黑色的过山峰身上鲜血淋漓,正中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口子,露出森森的白骨,可在阿壮手里,它努力扭动身子,却怎么也逃脱不了阿壮的手。
它张着嘴,想咬阿壮,可嘴张得大大的却怎么也不敢下嘴,甚至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嘿嘿!”阿壮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抓起过山峰,猛的咬了一口。
过山峰痛得不停的扭动着蛇尾,却被阿壮死死抓在手里,其他的肉蛇看着阿壮张嘴呲牙发出尖悦的叫声,可声音带着的全是惧意。
阿壮将蛇肉连皮带肉的吞进了嘴里,鲜红的肉慢慢的涌出,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那样子,哪里还是那个腼腆的壮硕少年,明明就是一个怪物。
猛的,阿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眼朝我这边看来,双眼急骤收缩,那双眼睛居然如同蛇眸一般变得细长——
被阿壮那如同毒蛇般的眼神盯住,我吓得猛的朝后退了两步,却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
一转身,却见外婆冷着脸盯着我:“找到阿壮了没?”
我指了指蛇屋里面,脸带着惧意,慢慢的退到了一边,想着怎么会变成这样。
外婆朝里面看了一眼,沉着脸退了出来,认真的盯着我道:“阿壮今天早上说的那条蛇骨手串,你没有戴吧。”
我摇了摇头,见外婆似乎知道什么,连忙问她,那蛇骨手串有什么不对吗?
“别问了,回去吧。”外婆瞪了我一眼,拉着我朝家里走。
路过村口见村长他们家的人在找阿壮,她直接告诉那人,阿壮在他们家蛇屋里,村长家里的人听着吓了一大跳,生怕阿壮被蛇咬了,急忙打电话招呼人快回去救阿壮。
可惜他不知道,是阿壮吃蛇,而不是蛇咬阿壮。
回到家里,外婆拿出雄黄朝我洒了一身,还不放心,又给我口袋里塞了个雄黄包,围着屋子四周全部撒上雄黄,无论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开口。
到了晚上,阿曼的娘突然跑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我,问我知不知道阿曼戴过一条蛇骨手串。
阿曼戴蛇骨手串的事情,当时挺多的看着的,更何况跟阿曼娘一块来的,就是当时跟我一块翻红薯藤的七妹,在阿曼娘痛苦的眼神中,我只能点了点头。
“呵呵。”阿曼娘见我点头,猛的大笑,伸着就就朝我扑了过来:“是你,是你和阿壮害死了我家阿曼,你给我赔命啊,赔命!”
我连忙朝一边躲:“是她自己抢过去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可要讲理。”
可阿曼娘就跟疯了一样,抓着我就不放,尖悦的大吼大叫。
屋内的外婆听到声音,拿着扫把就追了出来,对着她就是一通乱打,跟着来看热闹的村民也连忙拉开阿曼娘,可她却依旧指着我大吼大叫:“是你们害死了阿曼,你们会得报应的,怪不得阿壮那小子吃蛇,他就要变成一条蛇了,哈哈!哈哈!”
村民们急忙将阿曼娘拉了出去,我外婆气得喘息个不停,拿着扫把将她走过的地方一通乱扫,边扫边骂,一直将她朝屋外赶。
等人都离开了,却见同村的七妹依旧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我露着白牙笑得阴森而诡异:“阿舍,你怕吗?你怕蛇吗?”
“不怕!”我听着她那声音沙沙的,心里隐隐的感觉不好,果然见七妹微抬的手腕上,一条淡黄色的蛇骨手串正稳稳当当的挂着,连忙声音严厉地道:“无论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怕!”
说着抓出口袋里的雄黄包朝她身上一洒,大步的朝她冲了过去,不管她腕上的那条是不是阿曼戴过的蛇骨手串,这种东西太过邪气,还是不要再戴的好。
可七妹看着我冲过去,立马呵呵大笑,伸手就将蛇骨手串取下来,递给我道:“你敢戴吗?你戴我就给你,你敢吗?”
她那声音尖细而悠长,说话时舌头不停的朝外吐,破风声夹着嘶嘶的吐舌声,渗人却有着异样的吸引力。
“戴上吧,不怕的,这可是好东西——”七妹慢慢的朝我走了过来,轻轻的拉起我的手。
我似乎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有点木然的看着七妹拉起我的手,眼看着那串蛇骨就要挂在我手上了,猛的我左手腕上一阵尖悦的痛意传来。
跟着一个冷冷地声音道:“昨晚教训太轻了,你动别人我不管,敢再打我女人的主意,别怪我不顾同类之情。”
那声音一落,七妹脸色一变,那握在手里的蛇骨立马又套回了手腕,脸上带着惧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急急的跪了下来,声音发抖地道:“小的不敢,再也不敢了。”
说完,连滚带爬,急急的朝着门外跑去。
我想追出去,脚还没踏出门,外婆正拎着扫把进屋,看了我一眼立马喝道:“去哪啊?”
“去看下七妹,她手上戴着蛇骨手串呢。”我连忙将刚才七妹变得古怪的事情说了,却没敢说那个冷冷的声音。
生怕外婆知道昨晚我被那声音给那啥了,到时她又得担惊受怕,更何况除了那啥,那东西也救过我两次了。
“确定是那条蛇骨手串?”外婆脸上闪过沉色,将扫把朝我手里一塞:“我出去一下,你照顾你娘,你弟今晚在学校不回来了。”
我拿着扫把放在院子里,想到那个冷冷的声音,他说他跟那蛇骨是同类,也就是说他也是条蛇。
想到今早出从床单上落下来的蛇骨手串,我急忙跑进房间,拉开床头柜,可哪里还有那条蛇骨手串的踪迹。
正着急的,却感觉左手腕上传来淡淡的痛意,跟着那个冷而低沉的声音传来:“在找我吗?”
我低头一看,只见左手腕上的护腕被撑起,有着白色的骨头从护腕的边上伸了出来。
壮着胆子将护腕取下,却见早上那条蛇骨正盘在我手腕上,昂着头朝我沉声道:“你最近不要靠近那东西,有我护着,包你没事。”
“可七妹——”我一想到惨死在床上的阿曼,任谁都知道她死前经历了什么,如果是因为那条蛇骨手串,那么七妹——
“哼,人类。”蛇骨低哼了一声,只是冷冷地道:“我只管我的女人。”
洗了澡,正全身擦着云香精,却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道:“这对我可没用。”
跟着就见左手腕上那条蛇骨又出现了,如同活的一般在我手腕上灵活的转着,跟着又慢慢的变长落地,一个身着白衣,体态颀长,长相清朗无比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他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轻轻摇头冷笑道:“十八年,就长成这样。”
顺着他眼神,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脸上一红,想张嘴反驳,却闻到淡淡的异味传来。
那白衣男子伸手搂住我,手在我腰间游走,慢慢的与我脖颈交缠:“昨晚是第一次,必须用蛇身,今晚必定让你不那么难受。”
我慢慢的变得迷糊,只感觉身子发软,脸变得绯红,似乎有什么在体内流转。
不知道怎么回到床上,而那男子瞬间压了下来。
等我醒来时,却见自己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昨晚的情景在我眼前闪过,身上确实没有什么难受,反倒还有着一种异样的慵懒舒适感,外婆在外面叫我起床了。
抬手看了看左手腕,那个跟了我十八年的疤痕已经不见了,皮肤光滑无比,好像从未有过疤痕一样,怕外婆担心我依旧戴上护腕。
阿曼算是惨死,按村里的规矩是不能上坟山的,可火葬算是尸骨无存,在我们这里还说会家宅不宁,但阿曼依旧用火葬,明显是尸体有问题。
我跟外婆去的比较晚,到了时候,阿曼的尸体已经装进棺材里,放在了村口河岸堆好的柴火堆上。
大家围着棺材转一圈,看她一眼送她最后一程就行了。
我被外婆死死的拉着,跟着送行的人围着棺材转,只是我眼睛总会不由自主的朝着阿曼的小腹外望去,眼前总闪过那天那青丛里面的白色东西。
看着看着,我居然发现阿曼的小腹似乎有什么在拱动,而且越动越快,就在我们一圈快要转完时,连其他人也看到了那不停拱动的小腹。
村长急急的跑过来看了一眼,连忙大叫道:“点火!”
可他话音一落,只听到咝咝的声音传来,跟着一个沾满了鲜血和湿滑粘液的东西猛的从阿曼寿衣的系口出钻了出来,跟着无数的小蛇顺着那个突破口带着鲜血和黏液飞快的游了出来。
.................................................................
本文节选公众号:“小月读书”,请转载注明出处。书编号:9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