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桃花屋前那块悬在山崖的裸露大灰岩,是这儿最好的赏景之处。

从前,她独自一人时,最爱躺在粗粝的岩石上,看被夕阳橘红光辉浸润的青峦山。山的前峰一半沐浴在霞光里,一半躲在阴影中。偶尔兴起,会抓一只晚归的小鸟来逗玩。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山脚的农田作物,黄了又青,青了又黄。

从来没有人类上山过,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山里面有鬼。哪儿有什么鬼啊,她不过,是个道行微浅的小蛇妖而已。

可是那天,她却捡了个重伤的男人回来。他躺在绿树掩映的林间小道上,青布长衫被鲜血染红,面容清秀,脸色苍白,双眼紧盍,仿若有无尽痛苦。她动了妖怪最忌讳的恻隐之心。

她道行尚浅,虽修得绝世容貌,可还是半人半蛇之躯。

他重伤痊愈后,提剑刺向了一脸震惊的她。

“我是村民们请来除妖的,想不到你这女妖竟如此好骗。”他的声音泠然决绝,比冬至林间的霜还要冰冷刺骨。偏偏,他脸上笑容讥讽。

他斩掉了她的七寸。

可他不知她是不死之身。

今日的青峦山与往日并无不同,她躺在那块大灰石上,静静听着万物归巢的忙音。

那人背着剑,缓缓下山,再没有回头。

她感觉鬓角湿漉漉的,一抹,竟然是一滴眼泪。

奇怪,妖怪,也会流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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