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说冬季长跑快到了,每个人都要参与进来。下午放学以后,操场已经没有几个人。男生先跑完,女生上阵,看女生长跑真是一种折磨,不但跑步者本人表情扭曲,一副欲死不能的神态,观众看着她们绵软无力的步伐,也爱莫能助。有几个女生两圈下来已有昏倒之势。赵老叹息:“哎呀,才这么两圈就不行啦,平时缺乏锻炼啊。”说罢让男生带女生跑,在起点上每过来一个女生,就由一个男生上前拉着手领跑。这时候班里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女生跑过来了,一个大男生被身后的几个哥们推了上去,但又不好意思在这场合表态,只得上前领跑。
吴梦琦过来了,我正犹豫中,听到赵老喊:“快,再来一个男生。”杨华红着脸跑上去,拉着吴梦琦的手,奔放在我的视野中······
院子里的一个哥们带我去上网,我们进入的网吧摆着几台老式的显示器,荧光屏属于向外凸的款式。他打开QICQ开始聊天,我则在一旁学习登上别人送的QICQ号码,准备找个女孩聊天,搜索:16~22岁,网名叫作蓝色柠檬。我喜欢蓝色。女孩说你来自哪。我准备回复新疆。结果回复的很艰难,因为不会切换输入法,好容易弄好,花了半个小时打出来两字:性将。女孩那边没有回复,估计是被吓着了。
于是我离开龙的传人。从布满雪的街道往回走。这时好像前面有一个紫色的身影。确定对方身份后,我的大脑开始空白,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这是缘分,是命运安排我们在这条无人的雪道上相遇。高雪在十几步外看到这边,眼睛睁大,脸上十二分意外。仿佛很不可思议。片刻她打定主意,立定在原地,故意把头偏向一边作出没看见的样子,用手掩口笑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头快速的走过来。看样子是要装出不轻蔑的样子擦肩而过。在擦肩而过的时刻,我问去哪,她没有看我的眼睛,答道,上网。走了几步,我回头说:“也许这就是……(缘分啊)。”高雪装出一个作呕的样子跑开。
有几天,校园里有一些没见过的人牵着一只哈趴狗散步。大声的谈笑。
安静的晚自习,炫目的日光灯。窗外有人叫了一声,我隔着窗户看到一个人趴在外面招手。教室嘈杂了一会,他们说是一个小混混,在追班里的一个女生。赵老巡查过来,问窗边的我怎么回事。我说有个人在外面。熊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出了校门,一个人影把我挡在角落里,是那个混混。他揪住我的领子说,是不是你叫老师来抓我,我说没有。他朝我的脸上打了几拳,那拳打在脸上并不疼,看看他脏兮兮的手臂和突起的骨头,心想这拳头的力量真是弱的可以,但是想到他背后的那些团伙,没有还手。我的裤子和衣服上被踹的满是土。打完以后他居然很有风度的说,把衣服打干净点,不要告诉你家长。我神情恍惚的点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中学旁边的侧门开了一家绿翡翠游戏厅。路过可以听见俩面的街机被敲的噼里啪啦作响。我去奶奶家吃饭,路经游戏厅。中午放学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招呼。我回头一看,心里扭曲了一下。那个混混半躺在椅子上,边上卧着一只欠揍相的哈爬狗。这狗跟主人真配。我脑袋空白的走过去,猴子问带钱没有。没等回答,径直上前一步,手在衬衫口袋里掏了一下,什么也没捞着。
第二天,我看见猴子和班里的几个大个子男生在教学楼后门碰了面。似乎早就相熟的样子。宋波从水井旁洗脸回来,用宣判的语气说:“你完了。我刚听见那个叫猴子的讨论说找你们班的那谁,就是找你。”我装作平静的说:“来就来,怕什么。”
之后的一次晚自习这人试图抢我身上仅有的两毛钱,被旁边的尹超拦住。尹超说这是我朋友。混混走后,尹超说以前经常这混混经常被他们痛扁。但是尹超不可能一直跟在身旁,这段时间我提心吊胆,生怕那混混又找上来。
在去爷爷家的路上必定要路过绿翡翠游戏厅,要是我被那混混痛打的同时,被高雪看到,那就衰毙了。
初三课程繁多,物理和化学的题目复杂的不像话。除了班里前几名,没人能跟上。每个物理化学老师都开设补课班,正是创收的好时节。我和吴梦琦碰巧都报了化学班。下午课后,吴梦琦说:“走吧。”单是这一句,就让我心潮澎湃。两人在路上走着,那种感觉并不是好朋友之间的。走过半条街,后面有几个人追上来,吴梦琪开始和女生聊天,我只好和其他几个男生走在一起。
这段时间家里总有人登门造访。都是来讨债的,父亲虽然是老实人,但身上有不少毛病。他经常向朋友借钱,却总是不及时归还。弄的最后朋友反目成仇。
这时正是中考前期,我在卧室里看书,每天客厅里的争吵声此起彼伏。讨债的人和妈妈在理论。父亲则躲在外面整个星期不敢回家。如果有人按门铃,他就嘱咐我说出去了。这样的情绪状态使人分心。此时的大量的科目习题让我越发吃力,到初三后期已经放弃很多。成绩由第六名落到十名之后。
延南二中正门对面有所技术学院,C城的人都叫妓院。后来为改善口碑,改名叫做某某职业技术学院。意思是在以前的基础上更加专业。改名后硬件设施也没有落后。校门修的奇大无比,令人徒生几分敬畏,进去后才发现这门是贵校最高的建筑物。门的最顶上竖着一口“大笨钟”。每当下午八点,自动敲响八次,半个C城都听的到。一次某旅游团路过此地,以为是该市著名景观,用摄像机拍摄半天,赞叹不已。职业学院里为C城输送各种人才。烹饪,修摩托车,驾驶员等等。
每届中考班的老师都会当众调侃差生:“实在不行,就去对面上吧。”
中考过后的教室,班里零星的来了十几个人。填完同学录就各自回家。我没有买同学录,似乎是怕记住什么。在教室黑板的右下角用方正的字体写着:距中考还有半天。字没有被擦掉。是吴梦琦所写。
最后的时间,班里的唯一活动就是写通讯录。这件事情是这个班级成立一来大家最团结的一次集体活动,人人参与。只有我是例外。当一件事有许多人做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一件很俗的事情。我在高雪的本子上写道:其实将来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你可以考虑去发展模特事业。我在为这姑娘的前途担心。
给吴梦琦写通讯录的时候,我用了一节课的时间构思了一首诗:
平凡人的路边
开满诱惑
怀着企及和幻想
但他很快便明白过来
属于自己的
只有这条泥巴小路
需要做的
就是在跳过每一个小小的水坑时
心里充满小小的惬意
写这东西的初衷是我心里觉的吴梦琦期盼太高。她的想法我从未清楚过。在“愿望”里,我写道:希望成为张佑赫二世。因为吴梦琦喜欢张佑赫。
这时候我已经想学吉他,想在架子鼓和吉他中选一样,后来决定还是后者。因为架子鼓不能随身携带,形成一个浪子的形象。经人介绍来到一家吉他店,店里很狭窄,墙上挂着各种颜色的琴。我相中一款深棕色的,老板操起那把琴,熟练的弹了一段美妙的旋律。让人情绪激腾。更另人惊奇的是,老板的几只宛若香肠的手指竟然游走自如。老板说平时店里的人对这把琴十分欣赏,是最喜欢的一把,音色非常好。我接过琴,抚摸一番,装作内行敲敲模板,对琴颈进行目测。外面是阴天,我背琴迅速穿过城市,当抵达卧室,外面已经雨点不断。
第二天我背琴乘坐四站的公交前去拜师学艺。到了以后,老师不在,只有老板闲在门口凳子上。他说你等等吧,说罢顺手拿过琴随意的弹唱起来:
当爱过的人 又再出现
你是否会回到我身边
·······
从老板已经沧桑的面庞及大腹便便的身躯,可以看到他曾经的青春时光,还有从生意里获利颇丰。每天下午我就躲在家里闭关修炼。
“轰隆隆轰隆隆······”,火车钻过山东的时候,车厢里掀起一阵冷风。那女孩醒来之后和下铺的人开始打牌,很快便融入其中。
火车抵达目的地还有一个晚上。我将带在身边的书研究了一便,连小广告也没放过。完成后发现时间才过了三分之一。窗外的图象像电影般晃过。贫瘠的山,贫瘠的隔壁。然后是绿色的山,绿色的田野。我们将向东行驶若干公里,到达西安,再折向南方,最终到达四川盆地。
躺在床上度过的每个小时,总让我联想到德军的集中营。一群面容枯槁只剩肋骨的人,躺在简陋的窝棚里虚度光阴。不同于他们的是,我们有水喝有饭吃,时间短,副作用仅限于发型的变形和消化不良。
终于到站,时间凌晨四点半。一车人情绪高昂,蠢蠢欲动。随便说句话都引起大家哄笑。女孩说有个认识的人要来接站。我拎着包下车。扎入这个夜色下笼罩的闷热城市,整个车站笼罩着昏黄的光晕。无数的人出站,有打电话的,急着打车走的。有卖地图的,和导航的。我和女孩属于站那不知道做什么的。走出几步立刻过来几个人,问要不要住店要不要托运行李要不要坐车,这些人像苍蝇一样跟着我们走出数十米。那出租车司机一直紧随其后,缠着不放。被逼急了我随口问到××学院多少钱,对方迟疑一下,脱口而出:
“四四块!”那人用本地化说。
“四块?”我伸出几个指头。
“是四十。”那人瞪大眼睛。
我转身就走,身后一声:“可以商量嘛。”我说:“二十五。”那人立刻摆摆手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走开了。
对一个城市的第一印象通常是火车站,这个火车站让人感觉骗子云集。
女孩给接站的打电话,那人估计还在睡觉。迷糊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自己要接站。
半夜到站没什么不好,给人一种安全感。来了一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带我们打车前往学校。到了地儿,自然是空无一人。我发现这学校出奇的小,当地随便哪所小学都比我们这所大学要大。
。也难怪,在市中心,地贵。三个人聊了一会天,年轻人说要回公司,匆忙离开。有个教室亮着灯,走到窗边一扫,有人在里面伏案学习,不禁产生几分敬意----学校的学习氛围不错。
我们做在一个垃圾箱旁边开始等待,其实根本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突然我们发现一幢很高的楼矗立在天空里。我对女孩说,这学校的楼真高。望着那楼,我们心里都充满了一些期待。
天突然就亮了。对面的宿舍陆续走出来一些男女,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他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两。就像看见进城务工的农民。过了一会,一辆停在篮球场的豪华大吧发动,车身横幅----成都××学院。原来是校车睡醒,准备去接火车到站的新同学。我的火车正巧是半夜到,所以没赶上学校的人文关怀。许多深蓝色的制服搬来一些桌子摆在篮球场上。我发现这个篮球场的利用率很高,可以停车,充当报名处,以后我还陆续的见识到了其他功效。横幅支了起来。经过仔细辨认,找到了工商系。横幅底下坐着个大眼睛的瓜子脸美女,皮肤白皙。
这是我来成都见到的第一个本地女人。真美。
虽说新疆美女倍出,身材高挑。但是眼前这个人种以前未见过。见外貌和我年纪相仿。我正准备叫她同学。她用很甜的声音说同学你是来报道的吧,把这表填下。简短的对话了解到她是我们2班今后的辅导员。家长为了省异地卡的手续费,来之前特地办理一张邮政卡,将学费悉数存入。谁知缴费处只能刷农行卡。我出了校门寻找邮政储蓄,经过一位清洁工指点,我向着西边走。我拖着行李箱准备过马路,谁知这条马路车流穿息不止,好容易等到红灯,又遭遇电动车流,慌忙躲闪,而车主们个个车技了得,眼看就要发生险情,在和我距离十几公分的地方调整车头,悠然离去。只怔的我心惊肉跳。其实现在中国是电动车大国。
人行道路两旁挤着很高的楼,浓密的树,不见天日。走了差不多两公里,终于找到这片区的邮局。不愧是总部,那女职员略施粉黛,格外漂亮。更惊喜的是她竟然一口亲切的普通话。我希望她办理的慢一些,但是她操作熟练,立刻甩出来一大沓钱。我只得离开
加上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加起来我的各个口袋里塞满六千多块钱。回到篮球场排队很久,终于完成缴费。因为学校收费高,所以交了厚厚一沓钱,几次数到半路走神,只得重新来一遍。
完成所有手续,身心俱疲。我拖着箱子登上五楼。整个楼道黑洞洞的,充斥着一股尿骚味儿。爬到五楼,发现楼道尽头有一线光明。朝着光明的方向走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阳台。找到我所在的寝室门号转身敲了下那扇看起来很怀旧的门,过了一会门开了。一张黑漆漆的面孔朝我瞪着一双大眼。汗毛倒立了几秒钟。我说你好,我叫孟洋,就你一人啊。此时我置身于一间家徒四壁的房间,两边摆着掉漆的铁床,铁床靠着掉漆的墙皮。黑面孔说:
“我叫潘永,你是哪的。”
我自豪的说:“新疆的。”
他又睁着牛眼慢腾腾的说:“我是克拉玛依的。”
我第一反应是他是属牛的,外貌和行为都像。然后是克拉玛依生产石油,人原来也这么黑。我发自肺腑的表示惊诧。真是缘分。
潘永和父母早在几天前就到校,所以对地形比较熟悉。我早已饿的不成正形。他带我找了家饭馆,解决温饱问题。二人在8月闷热的天空下散步。抬头看看天,没有蓝色的迹象。阴天也可以这么热。
夜归寝室,依然空无一人。我开始收拾行李,从包里拿出若干袋奶茶粉,和其他吃食。正在铺床的当儿,热闹地进来个人。从外貌初步判断,是本地人种。我当时坐在上铺的床上,半身不遂似的望着他们。一时不知道怎么跟这群哥们打招呼。场面尴尬。拿出来蚊帐准备靠自己的努力挂上,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搞定,却发现进不去人,原来给绑反了。那帮哥们笑着跑过来帮我挂,笑谈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跟一群ET在交谈似的。这六个哥们热心的帮我在瞬间完成这项工程。我连手都塞不进去,真是感动极了。接着他们六个用浓烈的本地话继续笑谈。每当我依稀听懂几个词,就跟着傻笑,不然和当前和谐的氛围十分不搭调。其中四人都是本地人士,还有一个湖北的。这五个人个子无一例外都很矮。
夜晚我在不移动的床上睡的很安稳,也没被蚊子咬。心想这地蚊子和人一样热情。
生活就此割裂。我将认识一帮新的人。躺在不知道睡过多少人次的这张铁床上。窗外是一条河,河边有高楼耸立在雾气中,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