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什么?它扑通扑通跳动在左边。我的它一定是默语的,一如一场冷暖自知的默片。我不是旅者,我只是摆渡人。喜欢看别人的眼睛,里面装着世界的倒影。喜欢沉入梦中,里面封存着几个世纪。
它说,我注定万劫不复。万劫不复或许是个蛮唯美的词,我抚摸着它的毛这样想着。阁楼外的竹林淅淅沥沥,木檐下古铜色的铃铛寂寞着叮铃,雨声在青石板上散落了一地。我不知它何处此言,但我深信它的话。从我梦到猫的时候起它就一直在那里,用一种慵懒从容的语调和仿佛经历过万世劫余的姿态和我交谈。或者说,告诉我,它的预言。仿佛我已和它相识千年。我前世应是猫妖,我这样想着,窗外的世界变得安静。看,那是我前世渴望的解脱呢。
错影年轮,我中了时光的盅。
常想,如果以后我在这个世界了无牵挂,我会去找一间租金很低的房子,在里面画满自己的画,不在乎美丑,灵魂在此间释放就好。我会养一只猫,它选中我,我也选中它,相依为命。我会省下钱,偶尔给它买点好吃的,看它吃得开心,我就幸福。我知道,它会一直陪着我,不管世事变迁。它总会在我身边。下雨天,我会抱着它坐在木质的窗台上听竹雨声,抱着它心就会变得柔软,变得安静。写些缥色的文字,或许可以换取稿费,或许只堆在床顶的盒子里轻轻呼吸,伴随尘埃的律动。很想躺在开满淡色野花的草地上,抱着我的猫,孤寂却并不孤单地睡去,连梦中都是青草自由的味道。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空气被薰成淡淡的香,睁开眼,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看见那个人,就像一场宿命的睡梦。
荒烟蔓草,飞鸟在夕阳下变成黑色纸片,摇曳天边。这是我经常梦到的场景,她像魂魄一样游离漂泊,亘古不变,身后是飞絮漫天。我渴望与你相见,就如蒲公英单纯地渴望风……我知道那是我,但我却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她的悲欢离合、喧嚣寂静,就仿佛一场心灵默片。心痛也空空洞洞,似乎已久远得令人遗忘。“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这是我么?可是窗外竹林仍淅淅沥沥,耳畔铃铛仍吟着古铜色的寂寥。
忘不了另一个世界里,天幕总是黑的,月很大,冰冷迟钝。去的时候总是只身前往,带不进现世的羁绊。独自逃亡,兀自承受,独自经历,兀自成长。某天在那个世界睁开眼,我便躺在凌空的桥上,桥面很宽,却又感觉很窄,似乎一动就会下倾。天边有藤蔓状的花纹,勾勒出月影山峦。远处传来木鱼与念经声,我突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想赶快逃离,念经声越来越近,我看见了桥翻涌的大水,倾过去的一瞬头一晕便转入了另一个场景。然而在丛林中奔跑会有不知名的藤蔓突然缠身;踏水而行会有斑斓凶恶的鱼兽突然跃起,张开满嘴锋利的牙;到井边喝水会突然栽下去,遇到或鬼或兽或仙或灵……会突然身处万丈悬崖,头顶盘旋着黑色的鸟兽,下面是滚滚烈焰,血色的天,似要燃尽远山的草木。焦灼,干渴,垂死,回想人生的一幕一幕……而这些里面,竟有我梦中的经历,梦中的情缘,梦中的风景,梦中的零碎。是啊,那些所有,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那么真切。白天我看不到他们,晚上他们就从异世界来到我的身边,包裹我的睡眠。梦中那个如月的女子,昨晚死了。我没同她说过话,却又像一直陪着她,她总是穿着水蓝色长裙,古装的发式,米色的长发从背后一直垂到腰下,抱着我不知名的乐器踏月纹而行。她一直在找他。我知道。可是昨晚她死了。她死的时候我坠落悬崖……睁开眼睛,自己半坠床外,寝室的地砖上满是廊灯照进来的光,看向窗外,夜,还很深。而我彻夜再无眠。
我不是旅者,是摆渡人。穿梭各个世界,相遇,相离。遇见他们,也遇见自己。渡程即尽,轨迹依旧。我似旁观者,又似剧中人。每个人的眼中,都装着世界的倒影:蒲团精灵,萤火之森,梦幻霞光,绚烂的烟火绽放着谁的名字……浮生若梦,梦若浮生。这场心灵默片,在我的专属影院,放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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