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杨杨走了。凌晨一点四十走的。”
今天早上接到她的电话,语气很平静。
前天她还在电话里哭着说:“姐,杨杨快不行了,我不能没有他!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她有一个患有绝症的儿子——残疾青年画家张杨。
走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有人说:你是心理师,怎么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理会,任性地哭出声来。
早已预知死亡会到来,医学理论上他的生命极限是18岁,而他已跑赢死神5年!与张杨一家的相遇,就像电影画面一样浮现在眼前。
离职后,我在博为艺术学校担任语言课程老师。那时学员不多,教室后面有空位。有一天来了一位很精神的女性,微笑着坐在后面。下课后她迎上来:鹿老师,我是张杨的妈妈,夏校长让我来的。
我从夏校长那里听到过张杨的故事:一位8岁时发现患有营养性肌肉无力症的孩子,一家人艰辛度日,父亲外出打工,母亲不仅照顾孩子还兼几份零工。市书画院院长偶然发现这孩子有绘画的天赋,愿意教他画画。于是,母亲每周风雨无阻背着张杨去学画,后来获奖无数。我觉得这就是身边的力克.胡哲。
就这样,张杨的妈妈来到我身边。典型的四川女人:模样漂亮、身材娇小、干净利落,丝毫看不出家境的困顿。学校在五楼,没电梯,她说可以背着近50公斤的儿子上来听我讲课!遗憾的是张杨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长时间说话。
后来,朋友相相从上海来看我。当时我在上课,就把他们带到了艺术学校。没想到夫妇俩被墙上的画所吸引,问是谁画的?得知张杨的故事,决定高价购买,送给加拿大的弟弟作为新婚礼物。再后来,北京的朋友潇潇来到我家乡,看到张杨的画后一定要见本人,她被张杨的画深深打动,当即决定为他在北京举办个人画展……
2014年,张杨在北京成功举办了“感恩幸福”个人画展,在石家庄也举办了画展,并在上海国际学校做了访问,受到师生的热烈欢迎。他去了长城、东方明珠、都江堰、青城山……重要的是他的生命被点亮。他成立了自己的群,与全国各地的朋友互动,并坚持每天做一首诗,这是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啊!
我最钦佩的是张杨的母亲。她在陪伴儿子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太多。我记得她说过的好多话:
我想和杨杨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我把自己用绳子绑在杨杨的轮椅上,我们一起索(溜)进江里去算了。——她曾绝望。
我为多卖几份报纸,红灯亮了还站在斑马线中间,来往的车撞飞了我手中的报纸。是我不对,我不该违反交通规则。——她曾自责。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把杨杨的画挂到北京去!——她曾希望。
姐,我告诉你每天都要做十分钟白日梦,梦想真的会成真。——她曾多么欢喜。
现在她很平静。
不经意间我和朋友成为桥梁,张杨的作品有机会在北京举办个人画展,并被海外朋友收藏。这是张杨的能量,轮椅并没有限制住他。真正帮助他达成梦想的是他自己和母亲。
我也听到另一种声音:如果你们没有让他看到外面世界的精彩,也许他会很平静走完这一生。当他见了世面再回到那个小屋,什么都做不了,会加大他的痛苦。
我知道他在那个小屋里天天做诗,看他画的自己有双翅膀,逢年过节会收到他的短信。有次偶遇送杨杨进京的K117列车长,她也说经常收到杨杨的问候,感到特别温暖。杨杨,一直在向这个世界传递善意。
我知道杨杨母亲是一位特别坚强的人。
我们可以如此靠近,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
问问自己:当我走的时候,我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最幸福的事是对这个世界有贡献!
很多人25岁时即死了,只是75岁才埋掉。
有一天我们也会走,是否会了无遗憾?
生如夏花亦张杨。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没有真正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