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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到达指定区域后来不及休息,立即投入到接敌前的准备工作中。在定西口宽不过七里的干滩上,马峻用步兵布置了两道伏击阵地,纵深五里。两个骑兵营,一个摆在伏击阵地左侧的东峪沟作为预备队埋伏,一个则开进西面的安定镇警戒,防止西军再次借道窜入古城祸害百姓。
"正面阻击的任务就交给你们营了,吃得住吗?"
"团长放心,话我说不来,事会做呢!"
阵地上,铁碌退光着膀子,手里握着一把铁铣,大盖帽斜挑在剃得发青的光头上,眼睛里露出一种平日里看不到的兴奋。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就是块打仗的料,时间长了不打仗浑身会很不舒服,甚至生病。
"营长,挖散兵坑还是挖战壕?"
一连长王吾德跑过来请示。
"一连、二连挖两道战壕,三连帮着挖,挖完后撤出阵地,退到西旁个的干沟里缓着"
士兵们像一个个花花兔一样开始土工作业,炮兵忙着标正弹着点,迫击炮炮弹落在远处的沙梁上,炸起的沙石飞向半空中后又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了。
第二天拂晓,步兵两个连全部进入战壕并实行烟火管制,大战前的战场一片死寂。一直到中午饭时候,前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炊事班从后面送上来几背斗白面饼子、煮鸡蛋沿战壕分发。
"看是没情况了,要不烧点开水,让大家拌些炒面?饼饼太干了"
司务长韩得贵问蹲在战壕边上发呆的王吾德。
"烧上,我也口渴"
"走,上壕,烧开水"
韩得贵带着炊事班出了战壕,放下背过来的柴禾、皮袋,开始生火烧水。皮袋里的水倒进大铜壶,干燥的桦柴截子一点就着,暗红色的火苗不停地舔着铜壶的底部,壶里的水渐渐发出吱吱唔唔的响声。
"响水不开,开水不响,添柴!"
炊事班长马永福吆喝着。
王吾德眯着眼睛不停地向前方瞭望,正午刺眼的阳光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突然,他看见很远通渭县方向阴山的黄土丘陵旁,从几棵高大的旱柳树顶上,一大群正在歇阴凉的老鸦冲天而起,惊叫着向伏击阵地这边飞来。
"马永福,快,灭火,进战壕,他们来了"
王吾德嗖地一声窜下战壕。
"传我命令,子弹上膛准备战斗,放近了打"
打头阵的不是西军而是鲁大昌和陈璋的土匪兵,他们穿着并不统一的军装,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黑压压地像一大群羊一样慢慢走来,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兰州吃席。在快接近第一道伏击阵地时土匪们停了下来,领头的警觉地发现前方有新挖出的生黄土,和周围的旧土颜色明显有些不一样。
"哎……吃粮的,别藏了,你阿大我看见你们了!"
一个土匪头子骑在马上高声喊叫着。
"连长……他们……他们看见我们了?"
爬在战壕中的马永福脸色蜡黄蜡黄地悄声问王吾德。
"嘴闭严……"
王吾德呸得一声吐掉了咬在口中的一截子麦草杆杆。
"啪……"
"啪啪……"
土匪开枪了,子弹不断从战壕顶上飞过,声音很沉闷。这是老套筒的声音,说明上来的并不是西军,久经沙场,王吾德已经从枪声中判断出打过来的不是马廷贤的精锐,并且枪打得毫无目的。
一阵乱枪之后又是一片寂静,静的可以听见胸膛里心跳的声音。
"兄弟们都小心点,抄家伙快速冲过这片干滩"
"要的……!"
鲁大昌长期盘踞陇南山区,土匪中竟然有川北口音的人。
土匪越冲越近,已经能听到战马打响鼻的声音了。
"啪!"
王吾德开枪了,枪声就是命令。
"啪……啪……啪啪……"
呈半弧形的战壕中士兵们手中的水连珠步枪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排排子弹从正面、侧面打了过去。土匪兵还没有明白咋会事就丢下了一片尸体。
"呜……"
迫击炮弹带着刺耳的啸叫从空中落下,弹着点正中密集的行军队伍,土匪一下乱了方寸。他们并没有像正规军一样迅速散开保持战斗队形,或者组织第二次有效冲锋,而是前后一阵拥挤后毫无章法地向后溃退。
晚上马峻召集阵前会议,商量第二天的战事。
"这次马廷贤伙同陈璋、鲁大昌打兰州是下过决心的,不是一时脑热。今天败退下去的是土匪,不是西军,大家千万不能轻敌。铁营长,你有什么想法?"
"团长,不管他谁来,一连、二连的伏击阵地不能丢,正面我们坚决顶住。三连作为压秤的,最后致命一击!"
"好,打妙一点!东峪沟的骑兵是打穿插的,马廷贤的精锐不出现之前不准动。安定镇的骑兵,主要任务是防止西军剑走偏锋,往古城流窜,必要的时候你们见机行事。马廷贤仗的是人多,我们单兵素质好,要打自己的优势牌"
马峻作了交待后又带着六十一进入了步兵营一连的阵地。
"晚上哨兵是怎么安排的?"
"报告团长,三人一组游动哨,每半个时辰换一组,阵地前还有三组品字型暗哨"
王吾德报告说。
"放口令没有?"
"放了,水连珠"
马峻这才放心回账篷休息。
天亮得很早,阵地上的锅卡里,桦柴的余烬还冒着一缕缕青烟。士兵们刚吃完早饭~~~青稞面酥油糌粑,马廷贤的骑兵就出现在通渭县城方向的路口上。
"嘟……嘟……"
司号员吹响了调子有些悠长的警号,士兵们刚进入战斗位置,西军的骑兵就已经冲了过来。
"老西军的弟兄们,冲锋,前进!"
西军的骑兵指挥官向右下方挥了一下马刀,大队的骑兵呈纵队飞马冲了过来,马队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无数的马蹄踏着整齐的步子,大地在轻轻抖动,马刀闪烁着寒光。
就在快要进入步枪射程的时候,骑兵开始变换队形,分为两股铁流向步兵阵地侧翼飞去。
"这一帮贼娃子要挖我的后脑勺……"
铁碌退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团长提前防了一手!
"嗒嗒嗒……嗒嗒嗒……"
隐蔽在阵地两侧的轻机枪开火了,四挺捷克式机枪形成的交叉火力打得骑兵抬不起头来,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开始中弹,将骑手重重地摔在乱石滩上。
毕竟西军是一支从血与火中杀出来的队伍,两队人马开始迅速向后转向,在宁海军火力之外重整队形,像疾风一样向阵地正面扑来。
"大家听我命令,准备齐射,预备……放,预备……放!"
王吾德指挥着士兵们开始齐射,一排排子弹形成的弹幕向前飞去,但仍然有不少勇敢的骑手冲过火力网一直杀到了阵前并跃过战壕向第二道防线冲去。
第二道战壕的士兵们开始射击了……
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前胸中弹后掉进了第二道战壕,把马上的骑手重重地压在了身下。战马痛苦地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但它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了,鲜血在不停地从弹孔中向外涌出,马儿绝望地瞪大了眼睛。
"拿枪来……"
铁碌退一把夺过卫兵手中的步枪对准战马的脑门。
"毕思命俩黑……给它个快心……孽障!"
铁碌退扣动了扳机,大黑马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彻底倒在狭窄的壕沟里。
"哎……哎……瞎猪眼们……打人……不要打马……不要打马……"
铁碌退乱嚷嚷着,但他的声音被一阵阵步枪齐射的巨大声浪淹没了。
西军骑兵打得很顽强,他们对着正面阵地反复组织纵队冲锋,但始终没能突破第二道防线,战斗从清晨一直打到中午一点才停止。骑兵撤退后,伏击阵地上平静下来,伤兵被担架队抬了下去,炎热的天气不允许尸体长时间暴露,一直在阵地西边干沟里埋伏的三连被调出来快速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马廷贤组织的又一波攻击开始了。望远镜中,马峻清晰地看见大约有一千多人的队伍以密集队形缓缓向阵地压来,他们全部手持清一色意大利造扎拉斯步枪,老西军的精锐部队终于出现了!
"奇峰,快,你带两名警卫进入阵地,告诉铁碌退赶快放弃第一道战壕往后撤,集中火力坚决顶住从正面压过来的西军。金山,你带人沿西面干沟穿过去,指挥步兵三连在第二道伏击阵地战斗打响后伺机而动,攻击西军侧翼,快,快出发"
马峻急促地下达着一系列战斗命令,除了六十一带领的一个卫士班外,他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力量了。
西军以密集的横队凶猛地压了过来,子弹像冰雹一样泼向第二道战壕,打得铁碌退手下的两个步兵连几乎抬不起头来。虽然迫击炮弹不停地落在西军攻击队形中,但他们仍然在有组织的进行冲锋,铁碌退的两个连已经顶不住了。
"六十一,快去,让迫击炮停止射击,快!"
"阿巴,那你?"
"我没事,快,快去"
六十一转身拔腿就跑,像一只兔子一样奔向战壕左后方的迫击炮阵地。
炮击刚一停,埋伏在西边干沙沟里的王金山就完全明白了团长的战斗意图,带领还毫发无伤的三连向西军左侧发起了攻击。突如其来的攻击使没有侧翼保护的西军恐慌起来,正面攻击的势头开始减弱下来。
"弟兄们跟我冲啊!"
铁碌退光着膀子像一头牦牛一样跳出战壕,带领士兵发起了反冲锋,大刀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上土梁,吹冲锋号!"
马峻向司号员下达了这场战役的最后一道命令,急促的冲锋号响起了。
二营长刘宝卿率领骑兵营洪水般突然从东峪沟冲了出来,开始对西军进行纵队快速分割穿插,然后又回过头调整队形进行横队碾压,窄窄的骑兵刀在骑兵们头顶上舞动着,一阵阵嘶哑的杀声让人胆寒!
建制被快速打乱,分散抵抗渐渐变得毫无意义,暴露的两翼和被骑兵分割的战场态势使战场指挥官的意志完全崩溃,西军开始不顾一切四散而逃而不是撤退。
"团长有令……团长有令……阿訇们放走,满拉们全留下,停止射击……停止射击……骑兵……停……停……再甭杀……快停……!"
"啪……啪……"
六十一骑着马峻的那匹纯白色战马冲入阵地,大声传达着团长的指示,手中的两把匣枪不停地轮番对空射击着……
黄昏时分,马禄率领总预备队穿过战场向通渭县方向一路追去。
"快……兄弟们快跟上……肉全叫马峻吃完了,我们抢一碗汤喝!"
枣红色战马背上,马禄的尕胡子在晚风中向右边歪斜着,一只手用皮鞭使劲抽打着已经走得很快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