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栖儿
1. 得了一场重感冒。
2. 没人心疼你。
不久前看到一篇写《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的文章,作者对电影里邓先生对姣爷说的那句“你真让人心疼”感触很深。我有同感。
“你真让人心疼。”电影里邓先生把姣爷紧紧搂在怀里,用手遮住她哭泣的眼睛,焦姣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电影里这一幕的时候,我捂住眼睛,抱了抱自己。
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而事实上,这句话却比任何情话更能打动人心,甚至能够突破心里最后一道堤防,溃不成军。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那人已经被看穿,已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疤揭开了给他看,已经卸下了所有甲壳与锋芒,褪去一袭保护色,徒留一身赤裸的软弱战栗着站在他面前。
也不曾想,不曾奢望过谁会对我说这样一句话。
从不指望谁能心疼我。毕竟这世间匆匆各自忙碌,谁也无暇顾及谁。
没有人在意,你只能站起身来抹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走,任眼泪裹挟着辛酸被时间风干。
3. 没有软肋的人,一定浑身是伤。
在其他人看来,我活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开心就大笑,难过依旧笑,甚至笑的更甚。
朋友说:“你别这样,你这样太吓人了。”我还是笑,放肆到癫狂的大笑,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不能停啊,不能停啊,否则眼泪会掉出来的——我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眼泪这个东西啊,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自小我就深谙这个道理。
记得小时候被邻居家比我小的小男孩欺负,我一路灰头土脸咧着嘴哭嚎着走回家,却被爸爸挡在门外。“把眼泪擦干,不许哭。”我没等来疼惜的抚摸,眼泪换来的,只是爸爸冰冷的训戒。
我站在门外一边用手擦泪一边大哭。那是一场僵持。还很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与我亲密无间嬉戏玩耍的爸爸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不帮我反而训斥我,那时候多希望能被抱在怀里轻拍抚摸,柔声安慰,可是大门一直禁闭,爸爸没有妥协。
我哭累了,抹一把眼泪鼻涕一把抓的脏兮兮的大花脸,攥起拳头原路返回自己去找那个小男孩报仇。
后来我一直记得那天傍晚,有个小女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扬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走在一条夕阳下的小路上,脸上还挂着彩,可表情却是那么坚毅而骄傲,倔强又坚强,像个战胜归来的的小将军,气势凌人。
那天回来爸爸打水给我洗脸,冷水浸到伤口的时候,我没哭。毛巾触到伤口的时 候,我没哭。碘酒碰到伤口的时候,我没哭。
没什么好哭的,我赢了。我对自己说。
“疼不疼?”爸爸问。我咬着牙摇摇头“不疼。”然后把眼底的泪水生生倒控回去。
爸爸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你很棒。”
后来我不再轻易哭。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被人宠溺娇惯的孩子,就算有谁,也不会一直娇纵我下去。没人帮我解决的,我得拍拍屁股站起来自己解决。人生那么长,总不能一直依赖谁,总该自己坚强起来。
把自己活成一个金刚。
4. 那些黑色,都是一层层被掩住的粉色。
女孩子会经历一个时期,抛弃粉红色选择黑色,然后过了这个时期,更加疯狂的喜欢粉红色。
自小我就不喜欢粉红色。
如果同一件物品有粉红色与蓝色两种色系可供选择的话,我一定毫不迟疑地选择蓝色。粉红色,它太弱了,不要。
后来再长大,发现黑色更强大,可以遮掩、覆盖住一切颜色,于是它就成了我的首选。为什么会有人选粉红色,太逊了,一点都不霸气,一点都不酷。
可还是会多看它几眼,它在那里,看起来那么好欺负,让人担忧。
小学的时候新房子装修,妈妈问我想要什么颜色的房间墙面。我答随便,不是粉色就行。妈妈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没再说话。
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了箱底的一些芭比娃娃和毛绒玩具,不知道被我压在这箱底压了多长时间。我看着它们,想起从前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时,我就会干脆地答:“芭比娃娃。”然后得到娃娃后兴高采烈地给她梳头发,扎小辫,换上一套套漂亮的衣服,活动着她的四肢跳舞,开心而满足。
忘了是什么时候起,我生日礼物不再想要它。
妈妈进来看我对着那些娃娃发呆,问:“这些你还要吗?都多长时间不玩了。”我轻轻呢喃“留着吧。”
留着吧,留着吧,再保留一点点内心深处的稚嫩软弱。
然后我带着那些娃娃到了新家,走进我粉红色墙壁的新房间。
我呆呆地坐在我粉红色的房间里,心里翻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抱着娃娃旋转跳舞的自己。
我不讨厌粉红色的,从不讨厌。只是怕被看穿,看穿那心底的软弱。
我在伪装。一直都在伪装。
别的小女孩嚷着要橱窗里的洋娃娃时,我蹲在泥地里和着泥巴。
别的小女孩扎着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辫子时,我顶着一头短短的小板寸。
别的小女生坐在旋转木马上甜甜笑着拍照时,我在海盗船上大头朝下。
别的小女生穿着漂亮的连衣裙踩着凉鞋吃着手里的冰激凌时,我穿着T恤和短裤蹬着球鞋在炙热的太阳下奔跑。
我仿佛总是与这世界的规律相悖,格格不入,但也绝不妥协。
再几年后妈妈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我说送我一只毛绒大抱熊吧。妈妈深感诧异,“你不是一直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的吗?怎么越长大越想要这些了?”
“她想要,就送给她。”爸爸在一边说。
是啊,怎么会突然想要这些小女生的东西了?大概是一个人站久了,累了,想找个什么东西抱一抱,抱着它的时候,我就可以先把冰冷的铠甲放下,就放一放,放一放,再拾起来。
一直以来全副武装的自己,有点累。
“球鞋是穿在外面的,娃娃是放在心里的。”那个作者如是说。
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会不喜欢粉红色,她只是抛弃了曾经那个喜欢粉红色的软弱的自己。
5. 黑夜里的小女子,白昼时的金刚。
一直以来以勇者自居,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胆大包天。自我催眠的时间太久,久到自己也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了。
在外人眼里,我敢抓虫子,敢打男生,敢走夜路,敢顶撞亲爹…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他们一定不知道,抓虫子我只敢挑些体型小、行动迟缓、看起来没有毒的抓,打男生我也只有混熟才敢打,走夜路的时候一定没看过我的频频回首和健步如飞,跟亲爹顶撞也是因为知道他是亲爹,不会把我打死… …
我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勇敢,但我必须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模样,让自己和别人相信我真的什么都不怕。
应该不太会有人想到我会怕黑,一旦只身陷入黑暗我会紧张恐惧惶惶不安。我会怕鬼,即使我从来没有看过鬼片,可丰富的想象力还是能使我把任何东西与荒谬的毫无科学的它联系起来,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然后从头到脚缩进被子里把被子裹得一点缝隙都不留,实在憋的厉害就稍稍探出头来呼吸一下再缩回去。甚至我会怕生,害怕与陌生人的靠近和接触,害怕一切需要应付人际关系的场合,在陌生人面前不敢说话。所以我就连遇到喜欢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怕吗?怕。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前。一遍遍在心里自我暗示,告诉自己不怕,没什么好怕的,然后挺到入睡,挺到天亮,挺到经历过,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咬着牙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
天亮了,我又变成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6. 我一个人。
一个人孤独久了,会变得强大。也会变得脆弱。
感冒的时候,我一个人生扛。
胃疼的时候,我自己用手按着。
拧不开瓶盖的时候,我垫几张纸接着拧。
下雨没带伞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雨中奔跑。
拿不动行李的时候,我连拖带拽又抱又扛。
半夜抽筋醒来的时候,我不再大喊大叫而是咬着牙自己揉腿。
拿不到高处的东西的时候,我跳起来或者搬来垫脚的东西努力去够。
失恋的时候,我在人前大笑,躲进角落养伤。
这些打不倒我的,我早就不是心底那个对谁有所依赖的小女孩了。
可是在那些时候,人的孤独与无助会被无限放大,所以有些念头竟也会浮上我的心头。
就像那个作者说的,我偶尔也会觉得,我一个人,其实过得挺辛苦的。
感冒生病的时候,也会希望有谁能来摸摸我的额头,探探我的体温,然后把药片和热水递到我手中。
胃疼的时候,也会想要有只手来替我按压胃部,替我揩去额角的汗珠。
拧不开瓶盖的时候,也想要有谁接过我手中的瓶子,帮我拧开再递给我。
下雨独自从一对对情侣身边跑过时,也会希望有一把伞从我身后笼罩上来,替我撑起一片小天地,伞内明媚艳阳四月天,伞外是风是雨再无关。
拿不动行李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拿过我的行李与我分担重量。
半夜抽筋醒来的时候,也会希望有人从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帮我揉腿。
失恋的时候,也想要放肆大哭,渴望一个拥抱… …
一个人的时候,即坚强又脆弱。
愈是那些冰冷坚硬的东西,愈是越发让我坚强。反而真正击溃我的,往往是那些琐碎的情感、细枝末节的感动。
一个人坚持了很久的时候,突然得到周围人的一句问候会惊慌失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淡定,内心实则汹涌澎湃。
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来不及设防便被那感动打的溃不成军。
所有自己默默垒筑的坚强一瞬间溃散,长久以来堆砌的心酸、委屈与哽咽顷刻化为泪水涌向眼底,蒸腾出满眼看不清楚的雾气。等它们皆数散尽,便只留唇齿间一句梗在心头化为软刺般动弹不得的“没事。”
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没关系的,你看,都撑过来了。
就像熬过了这场重感冒,我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金刚。
7. 你该被人疼爱。
“你真让人心疼。”
这句话是对你说的。
对看到这里的你,看到这里的所有女孩,说“你真让人心疼。”因为看到这里的,一定都是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有着共鸣并寻找着那一点点慰藉的人。
我知道,这世上硬着头皮强撑着的不止我一个,比如现在在阅读这些文字的你。
让人心疼的你,不被生活宠溺娇惯的你,咬着牙与这世界所有困难抗衡的你… …
真希望有个人能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磨平你所有的棱角。
希望他能摸摸你的头,对你说“你做的够好了,剩下的由我来做。”
希望他能轻抚你僵直的脊背,对你说“别做女汉子了,做回女孩吧。”
希望他能让你把衣襟沾湿,对你说“想哭的时候就哭吧,别笑了。”
希望他能揽你入怀,在你惶惶不安时语气坚定“别怕,我在。”
希望他能为你打点应付好一切,“别再那么辛苦了,你也是个女孩子,只是自己忘了。”
希望他能把肩膀予你安睡,抵御外界所有不安与动荡。
希望他能看穿你的逞强,把你的所有难过与心酸分享。
希望有人心疼你,希望你能被温柔相待。
你真让人心疼。
你该被人疼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