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如此妙不可言又难以捉摸,就比如前几年还在大理的小饭馆中吃着蛋炒饭谈论着理想和未来,而后的某一天又突然会在成都的街头撸着串串细数当下的处境。
从色达离开后,我到了成都。和这个城市初见还是在九年前,我和健诚、志刚一同来这里享受高中毕业旅行。那是我第一次出门远行,就像是乡里孩子初进城般地对这儿的大街小巷都充满浓郁的好奇感。从杜甫草堂到武侯祠、从宽窄巷子到春熙路,慢慢地游荡在成都的街头,真切地体会悠闲与惬意,感受着巴蜀之地的“热”情,这是我对偌大世界的初次问候。
和兰州这个小三线城市相较,成都看起来才像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这让我坚信逃离西北才是彼时最正确的选择。当然,让我笃定此信念的并不是那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也不仅仅是让我吃到持续腹泻的火锅和串串,满街遍及水灵灵的白大腿才是捆住我的致命法宝。
九年后再去成都,我住在一家名曰“拖板鞋”的青旅中,就在春熙路附近的一个菜市场旁。拖板鞋的条件非常好,四人一间附带独立卫生间,晚上还有免费的川剧表演可以观看,一天才五十块。和我住一间房舍的,有一位牟姓青岛小伙,大块头和我差不多高,年纪相仿,和我一样也是辞职旅行。他告诉我说,工作八年未曾离开过青岛,当下的压力过重迷失了方向,就毅然辞职旅行,没有规划目的地,走到哪算哪。不曾想走着走着,才发觉世界这么大,路上的人这么多,自己还需要走更多的路......
我理解他的想法,毕竟我也是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而不得已才选择逃离的那一类人。讲真,旅行并不能带给我任何方向的指引,那些说在路上思考人生、净化心灵之类的套话,无非是想给自己强加一个走出来的借口罢了。不过在旅途中,遇到各路神仙、经历不同的日常,酝酿而成的记忆刻画在脑海中,倒算得上十分宝贵的财富。
在成都,我见到了周姑娘。我和她之前只见过一面,那还是三年前在大理,记得那个早晨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周姑娘背着行囊走进了青旅,住我对铺。和她攀谈起来,才发觉我们年纪相仿、专业相同、境遇相似,又恰巧在同一天住在同一家青旅里,她也成为我首次独行结识的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巧合。那一天,听闻了她独自徒步去雨崩、搭车去拉萨、然后在东南亚玩得风生水起的经历,心中都是对她的崇拜之情。不幸的是,她在大理驻足一天之后就独自去了香格里拉,无缘同行。幸运的是,我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这才有了三年后的有缘再见。
记得那时候我们暴走在大理的街头,寻觅一家味道超赞的餐厅,却巧遇店家装修歇业,就只得在大理一中对面吃八块钱一碗的蛋炒饭,边吃边谈论着各自接下来的目的地。三年后,我们居然能一起坐在成都的街头吃着最正宗的串串,这感觉妙不可言。
我们谈及了梦想。三年前,我们都有着相同的记者梦,对这个行业抱有最真挚的喜爱。三年后,我早已远离了这行当,端起了不相干的地产饭碗,周姑娘仍在电视台当记者,可也失去了当时那份冲劲。她说在工作中,看到身边的人总是得过且过,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自己的拼搏显得绵软无力。平时工作相对清闲,闲暇之余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偶尔得空在咖啡店兼职做做咖啡,都会非常开心,至少这样的付出有意义。
我们谈及了金钱。之前我们都很穷,但是过得很开心,她用一万块钱就可以远走高飞一个月,现在虽然赚到了更多钱但也丢掉了一个人穷游的勇气。我和她说,现在的我比之前的收入翻了三倍,然而面对房子车子等现实问题,却觉得自己更加穷困潦倒。
我们谈及了爱情。她的前男友在国外,一年多的跨国恋无疾而终,距离终究成了爱情面前的一道坎。我苦笑着,一年之内历经三段感情,甚至觉得自己对爱情这种东西麻木不仁、无力应对。
我们谈及了未来。她在准备考试,打算去德国留学,继续深造。而我在远足之后,仍旧要回到忙碌的工作中,为了金钱而奋斗,为了不可及的未来而苟且。
久别重逢永远是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从遥远的城市相遇,再到遥远的城市重逢,生活际遇也许大有不同,唯有记忆还是原来的模样。
就像我和十多年的挚友木头聊天。谈及的话题,也基本围绕旧人的变化,就比如那时候的“污”妖王却摇身一变白莲花,当年的奇葩男也是逐渐“泯然众人”,某某某去了某某地,某某某和某某某又走在了一起。耳边环绕熟悉的名字,有种时光停滞不前的错觉,总觉得这还是小学、还是初中、还是高中,只有低头看看我们身上凭空多出的赘肉,才恍然早已过了青春年华,摇身变成了社会人。
当我再提起成都,除了那首烂大街的民谣外,还有那顿极美味的串串,以及诸多带的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