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无意中又翻出了两幅写生稿的图片,算来大概已是五六年前的一次写生了,桂林瑶族自治区具体哪个县已全然想不起,只忘不了的是“莲花镇”,因为这个好听的名字当时曾被我录入诗中,于是直到如今诗在镇地在。
《重整漓江写生》
最爱漓江旧画帧,两旬曾是桂林人。
莲花镇里白屋暖,风雨桥头老树亲。
十里画廊一棹写,满川山景几人皴。
瑶乡多少黄花酒,留待来年和醉斟。
莲花镇是那次最主要的写生基地,新盖的房舍一律灰瓦白墙颇有徽派风格,与青山绿水彼此映照增了许多画意。距离居所百米不足有一座跨江桥,名曰风雨桥。桥头有三棵老枫树,长得倚侧苍郁顾盼有姿,是我们日日出入的必经之地。黄昏之时一身疲惫背着画包往回走,大老远望去,风雨桥头的老枫树便有了“家”的意味。
那个秋天,浩浩荡荡的写生大军开进了瑶乡,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乌压压一大片人众,再加上每人必备的行李箱与大画包,以及许多“艺术家”们的艺术装扮,在那个人烟疏落的小镇上,这个队伍本身也成了一道绚然的风景。
我们看风景,看当地人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他们也好奇着我们,尤其是一些留守寨上的老人和孩子,时而就会默不作声地站在身后悄悄地看我们画,扭回头问他们喜欢吗他们一律都会笑着为我们点赞。有词为证:
《柳梢青 .~初到瑶乡写生》
红叶黄花,晚荷香暗,袅柳如纱。天远情深,朝夕迎送,暖腹油茶。 不缘信笔无夸,古寨里,翁妪龆娃。画境收谁:清秋九陌?好客瑶家?
你想象不出,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只要远一点的外出写生,当地政府即派两辆大车负责接送。那里有一种风味小吃叫做油茶,说是茶其实类似于一种稀粥,也不知加了什么料,喝过后肚子就会格外的发热,敏感一点的还会头晕,说是“晕茶”,倒很像是醉了酒。
《柳梢青 ~惜别瑶乡》
绿绮金英,丰秋香岸,菰蒲茸茸。莺雀清欢,粉蝶醉露,日日山城。 柳烟一舸轻轻,撑竿女,笑语盈盈。白舍人家,他年风物,多少阴晴?
在那里两周时间天天写生坐地不动,临走决议要专意逛一逛这等嘉山丽水了。(写下这首词的次日,就离开了瑶区。)
桥头处栽了一片柳,平素十几艘小船就在那柳下停泊。以桥为界,只取一侧往返算是一次计费。于是我们先是选择了顺流而下一路向西,大概二十分钟就返回了桥头,可我总觉意犹未尽。于是提议再往桥东看看,然而大家却意兴阑珊,下船时我向撑船人打问两边一样么,大概她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答道当然不一样。我笑了她也笑了,于是最后这只小船只载着我一人往东划去。
为了满足我的猎奇心理,这位淳朴的女子特意比平时划得更远了些,而我一半是贪玩一半是善意的时而也站起来划会儿船让她歇着。有一段路忽然便窄,但见蓊郁葱翠的秀竹同时向水面相向倾伏,形成了一条岸竹夹道。我们的船只因为人少而显得灵活轻盈,于是就可以按着我的心思在竹影和江面间自由穿行,这给我们的此行平添了许多野趣。欢快的鸟声伴随着我们的一路谈笑,我在摄影与录像间忙乱地交替着,直到船儿再一次停在绿荫之下。于是,在这首《柳梢青》里,就永远留下了这位瑶家女子摆渡的情形以及我永生难忘的惜别情怀。
《柳梢青 ~惜别瑶乡》
绿绮金英,丰秋香岸,菰蒲茸茸。莺雀清欢,粉蝶醉露,日日山城。 柳烟一舸轻轻,撑竿女,笑语盈盈。白舍人家,他年风物,多少阴晴?
风雨桥跨过的江并非漓江,而是漓江的支流~~平江。依然是有词为证:
《高阳台 ~ 雨中于瑶乡独登观景台》
寥落霜天,催英困苑,淅淅冷露侵身。落帽风吹,风吹落帽何人?登临莫把诗心动,倘诗来,休在黄昏。怕真成,蕉雨窗前,老巷瑶琴。 丰林广陌成蹊远,看平江亮处,竹影深深。山迹空濛,人家几处堪寻。孤鸿掠掠霏烟隐,更残云断雨,吩咐愁心。又一秋,客里情怀,白发沉吟。
那一日秋雨霏霏无法铺纸画画,又恰巧落伍于大部队成了孤雁,误打误撞的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高地,据当地人说那是观景台,站在台上一览平江,抬头望去,冷雨中物景迷蒙一片昏茫,远天竟有几只酷似苍鹰的大鸟各自盘旋,不禁心生感慨,而这首词就相当于那个下午的写生稿了。
那当然不是我的第一次山水写生,可那却是我的第一次到桂林。
半月的写生期限一到,大部分人陆续归北,也有就近回乡的,当然也有流连不舍的了,比如我们一行五人。一商议当即达成一致,有道是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于是又来了个阳朔五日游。
更多的记忆和美好应该是在这几天的观览,想想看在名胜之地畅所欲游,尤其是阳朔的十里画廊,那可真是目不暇接展眼即画啊!
至今记得那位豪爽船工的一路高歌,一高兴我们还在中途请了他酒。甚至还在江上拍了几张快洗照。阳朔一游,忘乎所以。回来后大家开始整理写生稿,忽有同学递过来一块糖,附带说了一句“桂林带回来的”,一句话又勾出了下面这首小词:
《浣溪沙 ~于桂林写生归来》
持卷归来挂满墙,画堂飘散桂花香,神游还似在漓江。 十里快筏十里唱,一边摇醉一边觞,归期已过不还乡。
这有点像是游记了吧?但是哪有一篇游记会拖五六年才写的呢?深深感谢这些旧时的诗文,每一首诗词都是履历的珍存,在这回味里,快乐与美好再度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