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笼罩着整个燕国都城,寂静中,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猎物,虎视眈眈。
鼎风客栈中,辰国使臣潘琮季设酒宴招待燕国的合作伙伴——宫千澜,而此刻酒宴已散,宫千澜等其他人都已离去。
“啪!”的一声,一个璧玉制成的酒杯摔碎在地上,而那摔杯子的人此刻正举杯豪饮、美人在怀,正是辰使潘琮季。
在一口饮毕杯中的酒时,潘琮季再一松手任第二个杯子也摔碎在地上,他搂抱着膝上的美人,对下属抱怨道:“燕商赚尽了四国钱财,这燕国人明明有钱得很却这么吝啬,却连个喝酒的杯子都这般小,全不尽兴。”
“明明贪得无厌,却偏偏喜欢附庸风雅,什么以茶代酒,都不过是一群伪君子……”潘琮季气愤地拍桌。
“大人莫急,此次条件虽未谈好,但只需耐心等至一月后,燕君逝世,我们助三皇子夺位,到时候,大人想要什么,还怕他宫千澜不给?”一旁的副官堆着笑,出语劝荐。
“你说我若讨要他那个美人妹妹,他可会答应?”潘琮季两指紧掐住膝上美人的下颚,使那美人不得不抬起头,表情却是吃痛。潘琮季玩味地打量着美人细致的脸庞,摇头道:“啧啧,这等货色比起宫栾那宝贝女儿,还真是差远了!”
在听到潘琮季胆大包天的这句话时,那副官一惊,急忙道:“……大人,你喝醉了。”随后迅速命令那美人和一旁侍女:“扶大人进房休息。”
“哈哈哈,燕国算什么,宫千澜又算什么……”潘琮季醉醺醺地被侍者抬到床上,一着床便睡了,鼾声震天。
那副官走出房间,关上门,还未走几步,额上便一层冷汗,潘琮季方才那番胡话不管是让燕君还是他们自家君主知道了,只怕都是杀头的死罪。那副官警惕地环视周围,确认无其他人在,才松了一口气,向那楼道处的守卫低声交代了几句后,匆匆离去。
所有人都未发现,从宴会开始至今,那间设宴的房间暗处便隐藏着两个人,两个黑衣人隐匿在房间顶部的隔层中,房内的对话尽被两人听入耳中。
在那些侍女熄灯离去后,那两个人才现身走至床前,其中一人带着厌恶地瞥一眼床上酣睡的潘琮季,问另一人:“要杀了他吗?看着实在恶心。”
说罢,正欲动手,另一人伸手阻止道:“阿肆,勿冲动。”
“玖哥?”那被唤作阿肆的女子回头,一脸疑惑。
凌玖冷冷看一眼床上的潘琮季,眼中也不可免地闪过一丝嫌弃的眼神,他放下沐肆的手,解释道:“此时使者若突然死在燕国王都,辰王必怒,却又究不得燕国的责任,因为天下人都知道,辰国使者于四月前便由燕国返回辰国了。而此人一死之事被燕人所知,那辰国与宫千澜的私下交易便败露了,另外即使辰国刻意隐瞒使者的死讯,阴谋未被揭穿,想必也不会再帮宫千澜了,因此不管是何种方式,燕国这场二皇夺嫡之争最后必然是宫千隆得胜立刻结束。”
“如此岂非更好?”沐肆不以为然,将手中的匕首晃了晃,锋利的刀刃在洒进房内的月光下闪着光,“辰燕两国鹬蚌相争,我们霓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别忘了,还有一个宜国,你觉得姬攸为何迟迟不动手,以他的能力,他若真心帮宫千隆,那么这个辰国使臣在我们来之前只怕已死了千百次,而我们根本占不到便宜。”凌玖冷静分析。
“那又是为何?”沐肆不解。
“具体我也不知,姬攸的想法,谁又能知道呢?但其中一点,大概是他与夫人一样都喜欢看戏吧,而燕国的这场二皇夺嫡,便是一出最佳的戏码,我们若在此时打断了这场戏,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兴致?”凌玖的话虽是起承转合的,但语气却始终透着冷淡,在十二苑中,他与七妹最得夫人信任,七妹狡黠如狐,而他沉静似冰,两个人是最好的杀手。
“那便将他这条小命先留着,以后再收拾也不迟。”沐肆言毕,一嗔一笑,手中的匕首便瞬间收回袖内,动作之敏捷迅速,分明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凌玖头也未回,走至窗前,惋惜道:“潘琮季不过一介莽撞武夫、目不识丁,却手持辰国兵权,如今还被委以重任,来燕国秘密助宫千澜夺位,辰国果真沦落至此地步了吗?连一个像样的使臣都派不出了。”
沐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与凌玖一同自窗口跃出,飞身至空中,再旋身用脚一踢,那脚分明未触到阁窗,两扇窗却如同被风吹拢般安静关合上。
清冷的银色月光下,两个黑色的矫捷身影自客栈的屋瓦上穿梭至洛河旁的柳树中,只一瞬便消失不见,只是那洛河水面荡起了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夜间子时,客栈楼道的侍卫定时往潘琮季的房内去巡视,房间一切如原样,只有阵阵鼾声,夹杂着潘琮季喊着“美人”的含糊梦话。
宫千婉步入揽光殿时,只见王后趴卧在燕君床榻边,凤目微闭,想来是乏累了,老嬷嬷与侍女们见宫千婉进来,正欲躯身行礼时,宫千婉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吩咐她们退下,然后从画月手中接来一外袍披在燕后的身上,盘腿在王后身侧坐下。
画月见这情景,将那画卷置于桌上,便也安静退下了。
“征儿。”宫千婉闻言抬头,原来燕君已经醒了。
“……父王,你醒了?”宫千婉虽欣喜,却因不想吵醒一旁的燕后,便放轻了声音。宫千婉起身去倒了杯水,扶燕君喝下。
“寡人睡了多久?”燕君也配合着压低了声音。
“父王昨日也是这时辰醒的,因此还未有一天。”宫千婉答道。
“可寡人却感觉过了几十载。”宫栾看着帘外,突然问道:“征儿,你可知父王为何唯独为你另择一字?又有何意?”
“征,为征战疆场、平定家国之意。母后说征儿出生那年恰逢父王平定瑛北侯之乱,因而取此字。”宫千婉缓缓道来。
“嗯,当初觉得你若是个男儿只怕更好,如今却庆幸你生为女儿。”宫栾看向宫千婉,语气中说不出是叹惋还是高兴,他看向静心听着的宫千婉,片刻才道:“因为你太聪明了,这个王宫甚至整个燕国都困不住你。你记得你六岁那年,随寡人去往辰国赴宴的那次吗?”
宫千婉听到这时,嫣然一笑,笑颜与身上的粉色广襟罗裳相交映,带着点点娇羞可爱,如含苞的桃花,回道:“彼时征儿年幼无知做的事,不想父王都还记着。”
燕国己卯年元月,燕君宫栾、霓君昭邯、宜君姬瀛,齐聚辰国赴辰国先王尹宿五十岁寿宴。
那次六岁的宫千婉也跟着一同去了,寿宴整整持续了半月,而在寿宴最后结束的那日晚上,尹宿依旧大摆筵席,只不过场所换为了空旷的箭术场中,而究其原因,尹宿此举其实是在讽刺姬瀛靠卑劣手段夺得宜国王位。
箭术场内,一少年手持火把,轻松往马背上一跃,提缰绕场奔驰一圈,棕色的骏马奔腾如风,马上的少年更是意气风发,那火把在他手中便如同一把剑,只见马蹄每跃出一步,少年身后的篝火便多出一股,少年衣襟带起的风撩起点点火星,火星追随着马蹄,而每一处的火星相连便串成了一道火绳,待少年回到原地时,那围墙内的篝火已一一被他点燃,刹那间,原本黑沉沉的场内,迅速亮堂起来,火光冲天。
众侍女仆人早已布置好座位,将一道道佳肴野味呈于桌案上,摆好酒樽、碗碟,未几,四位君主分别入座,尹宿坐于主位。
席间,尹宿指着案上一银盘盛着的肉类菜肴,笑道:“此野彘肉为昨日我与小婿一同打猎所得,味道颇为鲜美,三位便尝尝如何。”
“此肉果真肥而不腻,不过比起如此佳肴,邯倒更想见一见辰王口中那良婿了呢!”霓国君主昭邯看向另外两位君主,笑道:“想必燕王、宜王与邯一样好奇吧?”
见燕君与姬瀛皆微微颔首,尹宿便也不好再推辞,于是命人传女婿来见。
待尹宿那女婿前来进见,众人才发现他便是方才那于马上点燃篝火的少年,看他模样,却也不过束发年岁。
“辰将潘颐拜见三位王上。”少年半屈于座下,抱拳礼拜,神情不卑不亢,傲然如松竹。
“你便是那九岁熟读兵书、十三岁就领军平乱的辰国奇才、常胜将军潘颐?”燕君宫栾问道,先前他虽听闻此人事迹,却未料到他已是尹宿内定的女婿。
“确是末将,不过市井传言难免有些夸张,颐一介武将,只是平日喜爱舞弄刀枪,不懂运筹帷幄之计,又何谈奇才?”少年虚心答道,毕竟他清楚身前坐着的是四国君主,立于四国最高位置上的人,在他们四人面前,又有谁敢自称奇才呢?
“好,好!”霓王昭邯一向随性,听完潘颐一番话,当即拍手赞道:“辰王慧眼识人,择得如此贤婿,倒真是令邯羡慕啊,待小女昭鸾及笄,邯可要麻烦陛下亦为小女择一佳婿了,是时还望陛下不要推辞!”
在座众人皆被昭邯此话引得哈哈大笑,而昭邯转而却又看向对面的宜王姬瀛道:“宜王陛下,邯记得你们宜国也有这么一个奇才,便是陛下之侄,姬攸。此次怎没见着他?”
“小侄因感风寒,留于宫中休养,便未一同前来。”在听昭邯讲起姬攸时,姬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随后立即笑着解释道。
“是吗?那倒可惜了,姬小公子两年前随其父来霓,实在让邯惊叹了一番,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言语见识却丝毫不输于长者,机智更胜诸葛。为此,邯此番还特意备了几道题,欲向小公子请教呢!唉,可惜可惜。”昭邯失望道,携起案上的酒仰头喝了起来。
昭邯此言让一旁的姬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因为在座的其他三位君王都知道姬瀛不带姬攸来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是姬攸不肯随他来,毕竟姬瀛是暗中算计杀害其父姬曦并夺走其王位的人。
倒是位于主座的辰王尹宿闻昭邯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便出语提议道:“姬小公子受寒未能同来,的确可惜,但霓王不访将准备的那几道题拿出来,兴许在座亦能有人解出,如此霓王也不至白费了出题的心思。”话毕,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潘颐。
众人自然明白辰王此话之意,他是想借此机会来证明其女婿的风才,如果题解出来了,那潘颐的名声只怕要盖过宜国姬攸。
燕君宫栾与宜王姬瀛皆点头赞同,让昭邯出题。
昭邯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酒樽,眼睛从潘颐身上瞥过一眼,然后笑道:“那邯便出题了,望座中能有人为邯解出。”
“不过只是答题却索然无味,不如加上些赌注如何?”昭邯眼眸一转,若有所思道。
“好,霓王有何条件?”尹宿似认定潘颐能将昭邯的题解出来,豪爽道。
“题共有三道,如若座中有人能解出一题,不论是辰、燕还是宜国,邯都为其开放霓国一通商岸口。而其它两国,邯亦免为其减免三成关税。”昭邯平静道。
而另外三位国君都为昭邯如此之大手笔而感到一惊,要知道霓国为海岛,其他三国与霓的交往贸易皆要经由货船运输传递,而通商岸口则起了极其重要的枢纽作用,单独为一国开放通商口岸,从中可赚取的利润只怕是数不胜数,若放在昔日,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而此刻,却被昭邯轻易提出来作为赌注,这让人不由怀疑他那三题的难度。
再见那昭邯眼一眯,继续道:“可若座中无人能答,那邯便向诸位各讨一样东西。”
“何物?”姬瀛好奇问道。
“辰国临城、燕国洛城以及宜国回城此三城的通行令。”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原来昭邯此行不只是为祝寿,还有另外的目的。
临城、洛城与回城分别为辰、燕、宜三国重要货运的隘口,而霓国的货物粮食若要从辰国运至霓国,则需通过此三城,其中所花费用颇多,但若手持三城通行令,便只需缴纳一半钱银,货物便可自由进出流通,与昭邯开放岸口相比,这显然也并不亏。
“三位意下如何?”昭邯摇晃着酒樽内的碧色琼浆,浅笑问道。
尹宿见燕君与姬瀛皆默然应许,如此,座中便成了霓王一人与辰、宜、燕三国君相抗的局面,尹宿多了几分胜算,便成竹在胸道:“我等三人皆无异意,霓王便请出题吧。”
“好,那便趁此最后一宴,吾等玩个痛快!”昭邯大喜,自座中起身,踱步席间,依次将那三题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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