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记

        我喜欢甜食,一生都很喜欢,也喜欢甜酒,不吃饭都能吃饱肚子的那种。小的时候,家里穷,没有什么好吃的饭菜。冬天,妈妈就会做好几坛米酒存着,早上起床,我们会热一大锅甜酒,有糯米疙瘩就放一些煮着吃,没有糯米疙瘩,荞麦疙瘩也行,实在都没有,清酒也要喝几碗,就是不经饿,那时是不可能奢侈到甜酒煮鸡蛋这一美食的。夏天天热,吃饭不香,我就会从坛子里舀一大瓢酸酸的米酒放在锅里,加了一瓢自家水井里的凉水,再加几勺白糖做成饮品,酸酸甜甜,冰凉解渴,几姊妹喝得开开心心。

        结婚以后,我仍然喜欢吃甜米酒,还好婆婆会做,我就不用操心每年吃不上。只是婆婆做事太讲原则时令,哪个时候做什么,她几乎不会打乱秩序。冬天做甜酒一事,早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做,一定要等到快过年那几天,天寒地冻的了才会动手做甜酒、做豆豉、腌腊肉,营造一种过年的热闹气氛。我就不赞成,很想吃甜酒的时候吃不到,过完春节天热了不好吃了又还存着许多。那一年,我实在熬不过自己的胃,也学婆婆做起甜酒来,一开始虽然像模像样的蒸糯米饭,但是到放酒药和酒时却不敢下手了。后来请了对面邻居罗姐来和酒。那时还不兴用电热毯给米酒加热发酵,就放在回风炉边上,把火烧得旺旺的,给米酒加热发酵。做好的米酒一般三天就可以出窝,此时的屋子里浸着米酒的香甜味,非常好闻。

        那一次做了十斤米,(我做事都是这样的,图多,怕不够吃。),可是三天了还闻不到酒香的味道。一天摸了好几次,每次揭了盖上,盖上揭开,来来回回折腾,也没等到米饭酿成米酒。后来,一大锅变了味的糯米饭只好带去给妈妈养的猪做粮食,没怎么浪费。从那以后,我不再敢自己动手做米酒,乖乖的等着婆婆做好了之后,再尽情的饱吃。再后来,街上有卖甜酒的,就去买来吃,可是太贵,还是不如家里很多的甜酒吃起来过瘾。有一次,家里放着一些端午节做粽粑剩的糯米,一直搁着,到九十月已经开始生虫了,丢了可惜,这些年爸妈没养猪,也没谁给我捡这些浪费的粮食了。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我把糯米泡着,去街上买来酒药,又开始做酒。心想,不成功也没事,这三四斤米也不算浪费。

      遵循卖酒药的大妈的讲解,我一步步小心地弄着。现在都用电热毯加热,不再担心加热不好,也没一天去摸几次。第三天清晨,我刚醒来,就闻到了对面房间里飘出来的甜酒香,急忙跑去揭开焐着的被子一看,哇,米团都飘在锅面上,下面全是酿出来的液汁,非常好看。记得小时候妈妈常说,好的酒,就会酿出很多的汁液,不好的酒不会这样,干干的,糙糙的。正所谓好酒成坨,糙酒成锅。好的酒不管是色泽味道都很好,大家都喜欢吃。时隔多年再次尝试做酒,居然成功了,心里有很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至少以后可以不麻烦婆婆做酒给我吃,可以自己满足自己的味蕾了。

      那次的甜酒没多久就吃完了,我又尝试做第二次、第三次,开始时只敢做五斤米,后来也敢一次做十斤米的了。由于这些年很少在家里吃饭,蒸饭一直是用一个竹篾编的小勺勺,一次蒸不了多少,做米酒时,蒸酒米饭就很麻烦,要弄好多次才能蒸完,蒸出来的米饭也不均匀。有天先生看我做甜酒时蒸饭费事,买来了一个木制的籈子,我当时还骂他多找事做,洗都难得洗。可是这个周三我做米酒时,因为用了这个籈子蒸酒米饭,省事了不少。一边看书一边蒸酒米饭,学习做事两不误,蒸出来的酒米饭也很好吃,软软的、糯糯的。先生回来看到我在用籈子蒸酒米饭,得意地说:“还是我买的籈子派上用场了哈,还说我多找事做。”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后来他说:“不晓得你是哪来的灵感,怎么突然就会做米酒了呢?这么多年都没学会,现在一做一个好。”言语中带着夸赞。我自信地接过他的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嘛!”是的,千年的媳妇,最终也会熬成婆。这些年婆婆老了,体力不行,包粽粑扎不紧,做甜酒也弄不散米饭团了,是婆婆该享福,媳妇该上阵的时候了。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如婆婆一样,揉不散米饭团,做不好甜酒了。那时,我的媳妇,她会不会如我一样,轻松替代婆婆的位置,总揽家务?时代不同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她可以不学,可以不会。可是我还是希望将来的儿媳妇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像我最喜欢的歌里唱的一样:雅俗共赏。上周在贵阳带着儿子与闺蜜一起吃饭,闺蜜逗儿子:“罗横,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他脱口而出:“和我妈一样的!”我接口:“你妈太平凡,别找我这样的。”闺蜜辩驳道:“你错了,孩子要找和你一样的儿媳妇,说明他有多欣赏你。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太高了,你该感到骄傲才是。”的确,我该感到骄傲与自豪才是。做一个成功的母亲不容易,能做一个和儿子亲如朋友的母亲更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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