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
拉斯柯尼科夫在贫困愁苦,穷途末路之际,动了谋财害命的念头,最终付诸实践,杀了放高利贷的老太婆阿廖娜,用斧子将阿廖娜的脑袋砍得脑浆乱迸。正当他慌忙翻找老太婆床底下的财物时,刚好这不幸的场景被阿廖娜的妹妹丽莎维塔撞个正着,不得已之下,拉斯柯尼科夫将魔爪伸向了丽莎维塔,用斧子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从此以后拉斯背上了两条人命,受着道德良心的谴责与内心煎熬的折磨。
但是,拉斯柯尼科夫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自己是有罪的。他在《周期评论》发表的文章写道:所有的人类不知何故而被分成了两类人,一类是平凡的,一类是不平凡的。平凡的人只能驯服地生活,没有权利去犯法,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而非凡的人,由于他们特殊之处,因此有权利去犯罪。他举了古今中外的伟人与领袖的例子,认为他们无一不是在犯罪。他崇拜拿破仑,拿破仑一生为他的帝国事业杀了无数人,但是他并没有因为无辜的流血牺牲而停止步伐,只要流血对他们有益无害。从人性的角度看,他是一个凶残暴虐之人,但后世仍然对他尊崇备至,就是因为他是个非凡的人,有权利让自己的良知跨越道德的障碍去主宰未来,推动世界,带领世界走向未来!他带着这样的思想与信仰将自己归类为第二种人。他杀尖酸刻薄,冷酷无情的老太婆是在为人类造福,帮大家铲除这个绊脚石,因为这个老太婆是如此的吝啬讨厌,即便她很富有,但是她的财物不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一分一毫的好处,相反,她会像蜘蛛一样吸干穷人的血。杀了阿廖娜,于私为了他的生计,更重要的是,于公他为周围人们铲除一颗恶草。他认为这样的行为是正义的,是非凡之人的职责所在。他不屈服于世俗的道德观点,正如作品中他所说的: 自从上帝造人以来,世界上就涌现出了纷繁芜杂互相冲突的思想和理论,谁也不能说自己的思想与理论比别人的更加高明。人们只消用完全独立的,开阔的眼界去看待事物,不为庸俗所左右,那样我的理念就根本不可能显得那么奇怪了。
妥氏笔下的拉斯就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物。他的观点可以被世人接受,但是他的行动却难为世俗所容。为什么?因为在旁人看来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大学生,是一个平凡的人,他对阿廖娜的杀害并没有对周遭、对他人带来多大的影响或益处,顶多只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平凡的人就是要受到道德法律的束缚,驯服于约定俗成的社会制度。杀人,就是犯罪,就应该接受惩罚,背负苦难,以肉体的折磨来减轻心理的负担。而拉斯不认罪,肉体的惩罚反而加重了拉斯内心的痛苦,他之所以服罪是因为自己的失败,他只是承担了失败的后果,而并不忏悔杀人的动机,也没有为此感到一丝的惭愧。他痛苦是由于他的失败和不甘心。
我认为在这里拉斯的结局与痛苦正好揭示了个体与集体,精神自由与道德束缚的矛盾,拉斯正是没有妥善处理好这样的矛盾才酿成大祸,引发悲剧。人作为一个个体,享有自由,但是人又是社会性动物,必须服从社会的运行规则,因此自由是有一定限制下的自由,而不是胡作非为,无恶不作 。
被迫认罪使拉斯柯尼科夫在服罪期间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他甚至将自己的不满与怨愤发泄在纯洁善良的索妮娅身上,因为他痛恨索妮娅的信仰、善良与逆来顺受。因而一开始他对索妮娅的探望非常反感,以至于对她的态度也十分粗暴。可久而久之当这种看望成为了习惯,当某一天索妮娅因病而没去看望他时,他感到不安、担心、甚至是痛苦,他害怕失去她,也就是在这一刻,拉斯终于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并且无限地爱着她呀。这些久违的复杂翻涌的感情化作热情滚烫的“人”的血液注入了拉斯冰冷的枯木般的身躯,他获得了新生!他终于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正如作品中所说:爱,使他们复活了,一个人的心里盛着滋润另一个人的心田的取之不尽的生命的源泉。是索妮娅无私的爱改变了他,他决定信仰她的信仰,追求她的追求,在此时的拉斯柯尼科夫心中,情感代替了理性,生活取代了推理,他终于从幽暗封闭的自我世界中走了出来,从今以后,他将逐渐认识这个至今他都不完全了解的现实世界,走进新生活。
拉斯最终获得了心灵的解脱,我认为他的完满结局应当归功于索妮娅。是索妮娅的爱调和了横亘在他与现实世界之间的矛盾,解开了任凭理性如何推理都解不开的结,冲散了他的痛苦,为他带来了希望。拉斯在索妮娅的爱面前妥协了,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之前的思想和理性,他感动于她的爱,愿意为索妮娅改变,但是拉斯仍然是他自己,仍然是那个拥有独立思想、自我意识的人。只是他将原本的自我与为索妮娅改变的自我完美地融合了,成为了一个更加完善的他。
从中可以看出,在这部作品中,作者想要表达的是感性与理性是相互依存的,当由于感性而产生的感情洋溢迸发而难以克制的时候,需要理性来解救;当由于理性极端发展而带来痛苦的时候,需要感性来缓和。爱是永恒、充满魔力的东西,它能调和一切的不可调和,软化一切的不能软化,给人带来温暖与希望。还有一点是,作者笔下的拉斯到最后一刻仍不承认自己的罪过,勇敢的捍卫思想的自由,不随波逐流,我认为这一点作者是持赞赏态度的。
使我困惑不解的是,什么才是罪恶?罪恶的标准又是什么,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罪与罚是对等关系吗?为什么同是杀人,拿破仑就受到景仰,而普通人杀人就被世人所鄙弃,难道是因为前者成功而后者失败吗?
小说中还描写了许许多多的罪恶,包括个人的罪恶,还有社会的罪恶。最后一句话,整个社会大背景下底层人民的穷困生活,这是谁的罪恶,谁又该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