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威哥结婚的缘故,今年大家国庆回家非常统一。像是很多的分支汇入一处,急匆匆的,满含期盼的。
从县里搬回老家之后,回家变得非常困难,转了四五趟车才从长沙到五府山,傍晚到家,见到的是我爸坐在床边呕吐,我坐在他的身边帮他顺顺气,摸到的都是瘦骨嶙峋,原来在医院的时候尚且还能摸到后背的肉,现在只剩些许脂肪或者其他了,脖颈处肩部的骨头和颈椎几乎已经是皮包骨了。询问每晚都会吐。就像之后有天吃了几只煌上煌的鸭掌之后,到十一点左右,在二楼睡觉的我清晰听到楼下的声音,痛苦不堪的,难以忍受的。第二天,他再也不碰鸭掌了。
在这种节骨眼上,爷爷因为三轮的冲击力右腿天灵盖内侧略微骨折,直接住了院,一早,父亲来电叫我去医院看看。在我探病之后,奶奶才不情不愿地去了医院照顾。我妈的压力越来越大了。我父亲一贯以来,对他的父母能忍则忍,不对其所作所为多加揣测和质疑,故而,虽两家关系僵硬,也仅限于和母亲及某些时候的我们。但是,近来她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父亲尚且苟延残喘,她却在为他们的未来谋划,在手术室外,医生告诉我们不能手术之后,开始跟我们姐弟三人讨好关系,在手术室外就要求大家把手机号存在她的手机,并要求我们时常打电话问候二老,到后来,假意对我及诗雨说道:“奶奶没有女儿,孙女和女儿是一样的。”再到现在,要求母亲将爷爷的户口迁至我们家,无非就是在为我叔叔一家减轻压力,将赡养二老的压力放到晨锋身上。
论我对她的心寒大概可以新开一篇文章来一一论述,但是在这里只是想写一些简单的事情,好让我日后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可以记得在这个时候,我是何等地失望和绝望。爷爷住院之后,母亲接手了他们的事情,喂猪,浇菜,喂鸡鸭……好在我们在家的时候可以做一些父亲这边又是这样不稳定的状态,我们姐弟三人对此担心不已。
我告诉母亲,今天去看望爷爷的时候,说是可能住院一两周,于是我对母亲说,我给我叔叔去一个电话,把他请回家来照顾爷爷吧,让我奶奶照旧上来盯着些父亲,尤其是痛苦不堪的夜晚。但是这一方案并没有得到实施,一来,我妈让我去找舅公去请(其实这个还是存疑的,兄妹总是亲的,我舅公有多大可能违背我奶奶的意愿去指责我叔叔呢),二来是想看看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住院。
我日日去电询问是否打石膏,得到的回答反反复复,一会说要打石膏,一会又不用,一会又要……又问及住院情形,住院多长时间,得到的回答却是含糊,“早上医生没有说。”
“那你怎么不问一下?”
…………
“要不还是叫我叔叔回家照顾吧,你看之前我爸CT结果出来的时候,我远在长沙就担心得不得了,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家了,我想我叔叔在我爸爸卧病爷爷住院的情况下应该在外面挣钱也不踏实吧。”
“不用叫他回来吧,要是只住院一周的话,就别叫了,我在这里照顾就好。”
“明辉呢?他不是在放国庆假吗?怎么不去医院帮着一下?”
“小蝶在这里。”
“那明辉不在吗?”
“他不在,他就放一天假。”
“你别骗我,小学生国庆放一天怎么可能。”
第二日傍晚,打电话问爷爷情况,问了一句“明辉已经去上学了吗?”倒是得到了实诚的回答“没有啊,他放七天假在家。”前后矛盾只要一天就能推翻。
其实我是很难忘记回家那天晚上爷爷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家没有,又说了一句:“都是小蝶在这里,明辉放七天假都不愿从县里过来。”
后来说是只需要住院一周,我和晨锋于是改签了车票,迟迟拖到他们回来之后能有人一起照顾父亲那天。
我到家当晚,母亲与我在厨房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明显看到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肉眼可见速度瘦下去的不只是父亲,母亲的脸颊都已经凹陷,神情恹恹,眼底一片漆黑。我跟她说了说我们并不算太过遥远的光明的未来,安慰她不要太过担心。我可以安慰她不要伤心,但是却不能控制当我坐上客车离家回学校时候喷涌而出的眼泪,不知道下次我回家家里又是怎样的光景,无论什么样,都将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
父亲还只是奇怪他怎么日渐消瘦,怎么出院月余还是不能进食,但是还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去看待他的病情,他还不知道他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和我们彻底地分别,他还以为自己需要再磨几年就能和昔日一样身强体健,在家的时候,还琢磨着要安装组合灶,楼上的浴室里的热水器等等……殊不知,这些东西装上之后不久,这个房子,我们都不会常住了。所以请了工匠前来修葺,我妈事事由他,任他开心就好。倒是修葺时候,和工匠相谈甚欢,提起各种各样的材料和装修风格。甚至第一天清晨,我还听着他哼着歌就上了楼。
我们参加威哥的婚礼,是不是在群里给他们发视频,让他们看看婚礼的盛况,从大姨家回来之后,也和他们讲了很多婚礼的细节,引得他们满心欣慰。他自己说近来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那天我们帮姨丈修正发言稿给姨丈提了很多建议。
威哥婚后还和姐姐,小舅,舅妈来看望父亲,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感动了,他向来觉得大家一遍一遍去看望他非常麻烦,但是大家还是时时来,这次更是连新郎都来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每天浇水种菜,跟父亲唠嗑,这种生活是如此美好,遥想孩童时候,也曾过这样的生活,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却视若珍宝。以前总想着逃离大山,去看远方的风景,但是现在,觉得这样的农村生活和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情景给我的馈赠是无法衡量的,往后午夜梦回,想到的很大一部分应该也是这样返璞归真的生活。
但是这些都是表象,父亲的高兴致也是表象,都是三两日葡萄糖白蛋白支撑着的精气神。
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用具体的词汇去形容自身的感受,越发爱憎分明,对那些不好的人和事物竖起我坚固的锋芒,而那些细小的安慰也能触及我内心的柔软。
就像程震问我一句你老爸怎么样了?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就让我满含泪水。
就像男朋友最近因为这些事情格外担心我,在我卸下铠甲时候总是默默听我哭泣。
就像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