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 无尽思量
——读包利民《心有沉香，从容优雅：那些惊艳了时光的才情女子》有感

这是一本以还原古代才情女子人生境遇和生活景况的书。这些女子无不才貌双全，但命运之于她们，犹如飞速旋转的漩涡，最终将之一个个卷入其中，瞬间倏忽不见。

女子痴情，男人寡义。这似乎成了从古至今男欢女爱那难以逾越的宿命。玄机能遇温庭筠实乃幸运之至，怎奈庭筠自觉相貌丑陋，自卑自闭，再加上如此忘年之交让其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即便鱼玄机多次表露心迹，也无法让这位父辈男子越雷池半步。终究，那支绽放的花只能黯然失色，在声声叹息中片片凋零。

原以为李亿的到来能唤醒那支蔫卷的纤叶，谁曾知这个懦弱绝情的男人竟连呵护自己挚爱女人的双臂都不敢张开。玄机不敢再相信爱情，甚至在不真实的欢爱中肆意放纵，直至把美丽多情的自己推向了绝路。 像鱼玄机这样落入风尘又才思盈溢的女子何其之多？静如出水之莲而又泯灭于唐王朝那浩瀚的天宇之下的李冶、被人称为“蜀中四大才女”之一的薛涛、有着绝世容颜和如水深情，耀眼了晚唐诗坛的徐月英、能歌会戏，深受元稹赏识的刘采春等等，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些女子落入风尘，应该说是不幸的，但她们才华与美貌又让他们的人生命运被改写，而事实却是，那竟是更大的不幸之开端。最终，她们如一朵朵鲜嫩的花儿还未曾来得及灿烂绽放，却就飘零在了封建道德那湿漉漉的径途之上。只是，历史的星空便倏然亮起了漫天的星斗，闪烁晶莹，明亮了我们的眼。那，便是穿透历史时空的排排铿锵有力的诗行。

如果说流落风尘那是人生的一劫，那居于寻常巷陌应该是闺中幸事吧，至少岁月里可以多一些安宁与舒展。可是，事实真如人愿吗？

不必说南朝女诗人鲍令晖一生孤苦伶仃，除了那份弥足珍贵的手足之情之外也就是那若有若无，只在相思中可见的男人了。在她日益憔悴的容颜里，写尽了一生浓得化不开的凄凉。也不必说那因丈夫离家求取功名，被歹徒强暴不成而遭诬陷下狱的唐朝女诗人程长文，十年的等待换不来日夜期盼的厮守，在无尽的希望与失望里枯萎了浑浊的双眸。单是那连生卒年都不为后人所知的徐君宝妻就不得不为后世瞩目。在国破家亡，兵荒马乱的苍凉辗转中，她始终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留存些许希望。所以，在元军统帅多次想要占有她时，她总能巧以绕脱，她的智慧绝不在她的美艳之下。最终一首《满庭芳》淹没了她一生的容颜。她的诗句伴随她的刚烈在浩瀚历史长空下熠熠生辉。

柴门犬吠，日落鸦栖。原本，日子可以如此安然逝去。可是，过人的才华，绝美的样貌却让深闺不深。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社会里，她们偏偏饱读诗书，偏偏舞文弄墨，偏偏多情缱绻，偏偏不让须眉。终究她们柔弱的臂膀还是未能撑起属于她们自己的那一方狭小的天空，纵使历史的烟尘里她们的足迹谁也无法磨灭。所以，穿越千年，我们又看到了她们痴心痴情和刚强浓烈。

风尘无奈，巷陌渺远。不管如何，至少拥有一个可自由呼吸的方寸之地。而那些因了自己的才貌入了深宫锁苑的女子，于得意与失宠中虚幻了岁月，寂寞了秀颜。

这其中最为幸运的算是从风尘中走出的西汉著名乐师李延年之妹李夫人了，她是汉武帝刘彻的宠妃。带着率真带着热烈带着聪慧，从繁华中超脱，一路走来，她携着花开，伴着月明，拥着才情，睿智柔媚，几番入帝王之梦，又多临使后人幽思。倾国倾城，绝世独立，从至贱到至贵，堪称传奇。

杳杳深宫，并非人人都如李夫人那般幸运。我们无法想象，为求得一隅的偏安，刘细君这个流落民间的公主竟成了汉室和亲的牺牲品。从此，水阻山隔，山重水复，故乡只成了月下无人时寂寞的一汪清潭。一首《悲愁歌》唱出了她百结愁肠和两眼泪水。她的幽怨随着她的思念枯萎憔悴，憔悴在那个望不到故乡的远方。我们也无法想象那自幼温婉聪颖的韩兰英在宫中所过的那不见天日的三十多个四季轮回••••••

纵使如此，至少她们还能见得圣上颜容，也算不枉来此森森宫阙。 那终生都未能见得圣上一面而只能在高墙大院中终老一生的才是不尽其数，侯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们被掳入世间最华美的樊笼，一生困宥，被寂寞埋葬。闺中的短暂岁月竟成了慰藉一生的温暖所在。侯夫人就这样和那些与她一起入宫的妙龄女孩枯落了等待的心叶，最终她用锦带自缢，结束了八年的殷殷苦守。待圣上见到她时，读到了其绝笔的三首《自感》和一首《自伤》，痛悔不已，怎奈芳魂已没，人鬼殊途、生死两望。

其实，像侯夫人这样久居深宫而任玉颜陨逝的何其之多！脱离牢狱一般的深宫大院是她们一生的希冀，这些最美的花儿却还未曾等到吐蕊绽放就枯萎于枝头，千年之后，从尘封于历史烟尘的诗行里才窥见她们曾经灿烂纯真的笑靥。

有人说，大凡古代才女，她们的悲剧来源，正是她们的才情。这话是不错的。

关盼盼、步非烟、刘令娴、徐淑等不胜枚举。她们以灵动神飞的身影牵绊了太多同样经纶满腹的男子。两情相悦的欢喜却是无法填补彻骨的思念和无尽无穷的幽怨。她们企盼的目光里等待而来的没有最初的花开星灿，而却是无望与深痛。那个她们日思夜想的身影弥散在了无尽的苍凉岁月，无数个日升日落苍老了等待的容颜。不朽的才子佳人的神话也抵不过岁月的风霜雨露，要不是管道升的蕙质兰心，一句“你侬我侬”，怕是也难以挽留住赵孟頫那疲劳了的审美。最终，一叶扁舟，满船星辉，定格了属于他们最幸福的美好。

家国不幸诗家兴。悲苦的岁月，抑郁了一颗颗纯净如水的心，倒也丰足了历史诗词的仓廪，明媚了几千年的红尘岁月。幸福辉煌也好，悲惨平淡也罢，她们都已悄然消散，如一阵清风，若一袭细雨，无可挽留。东风摇曳，只一声轻叹，愿芳魂永馨，历史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