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菜,是四川人对抱子芥的一种通俗叫法,又被称为抱儿菜,芽芽菜。因其外表有多个菱形凸起,像极了母亲抱住众多孩子,故而得名。
我最爱吃母亲腌制的菱角菜,麻辣爽口,酒香鲜脆,回味无穷,有如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小小的我,就着它,可以吃下三大碗白粥。饭后,我还会偷看玻璃罐里剩下的菱角菜,琢磨着还能吃多久。
每当寒假来临,也是菱角菜大量上市的季节。母亲总会在这时采买二三十斤的新鲜菜头,开始准备制作腌菜。新买的菜头首先要除去大身上的老皮,剥去附着的硬筋,洗净切片。
母亲切片颇为讲究,先直接用刀在菜头表面切出刀纹,深度大约为菜头的四分之三,此谓梳子花刀。再沿着它的横切面,均匀地切成一厘米左右厚度的片状。母亲告诉我,片厚则影响其入味,片薄则影响其脆感。
这些菜头片稍后被一一挂在楼下的细铁丝上。片上最深的切口正好可以卡住铁丝,让它们稳稳的经过几天风干。
风干后的菜头片缩小到原先的二分之一大小,颜色由嫩绿变为黄绿。这时母亲用手将干菜头片沿着切口撕成好几条,加入食盐,拌匀并揉搓它们,再将它们放入大盆内用重物压紧。待盆内渗出大量菜汁后,沥干水分进行第二次盐腌,沥水。这样处理后的菱角菜条就算脱水成功,只需用凉盐开水洗净沥干既可。
其后就是制作菱角菜最关键的步骤——调味。母亲将茴香、山奈、八角、白芷、砂仁、肉桂、甘草、老姜、白胡椒等打磨成粉,做成香料放入盛满菱角菜条的大盆内,再加入食盐、白酒、辣椒粉和花椒粉拌匀。
我则抱来好几个空罐头玻璃瓶,母亲将它们用开水里外烫好晾干。拌匀的菱角菜条被装入这些玻璃瓶内,层层压实,装满瓶口,再在菜面上撒上一层食盐和辣椒粉,用几层塑料膜封住瓶口,盖紧瓶盖。
随后这些玻璃瓶被母亲放到阴凉干燥处保存,静静等待时间的酝酿,两月之后,就可以开盖尝鲜了。
时光荏苒,我读大学以后,就再没吃到过母亲腌制的菱角菜了,甚是怀念。工作之后,定居他乡,买过几次来吃,终不是心中的味道。
有次归家,央求母亲再做做菱角菜,母亲微笑着答道:“做这个太麻烦了,我的颈椎也不那么好使了。”当时的我不甚理解母亲,从小到大看她年复一年地做,不觉得多麻烦。
于是我请她教我做腌菜。在剥完三十斤菜头老皮后,我的手指开始疼痛。在母亲的指导下切完菜头片的时候,我的脖子已经酸得昂不起来了。我瘫在沙发上,望着母亲一片片挂起菜头片的时候,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当年的母亲可没有热水洗菜,那三十斤水嫩的菜头是从初冬的凉水中洗出来的;没人帮她切菜,是她低头站立几小时自己切出来的。风干、盐腌、做香料等等步骤都是她自己做完,这一做就是十几年啊!母亲那看似轻松的付出,自己尝试过后才知其中的辛苦。
后来,母亲帮我完成了剩余的步骤,两个多月后,我再次吃到了心中的味道,那一根根美味的菱角菜条另人齿颊留香。
与小时候不同的是,这次我品尝到了更浓郁的香气,那是母亲的爱,温暖绵长,香气四溢,历久弥新。
小时的我,是陶醉于母亲的菱角菜之美味。如今的我,是珍爱母亲的种种付出之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