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熟悉的陌生人

    接下来九天内，阿离和那两手下全胖了一圈，当然得归咎于我这个前世修来的吃货。今天咖喱饭，明天炸酱面，后天水煮肉片，虽然这个时空食材有限，做出的味道没有十分像，不过已足够让他们吃得停不下嘴了。

    “姐姐，你明天就要走了吗？”阿离坐在我胡乱捣鼓出的摇摇木马上，边摇边说。我摸摸他毛茸茸的头，“我不一定会走。”阿离肉嘟嘟的脸蛋粉嫩粉嫩，直想让人揪一把，看着他天真无邪的小眼睛，不由想到前世的孩子若能保下来的话，也有这般大了。

    “姐姐，你怎么伤心了？”阿离伸出小手，欲擦去我快流出眶的眼泪，我转过头道，“姐姐没伤心，这几天有阿离陪着，姐姐很开心。”

    “姐姐，阿离总觉得你很像娘亲，”阿离指着一旁挂着的画像。好小子，你刚看出来，不过也难为你才看出来，谁让画像上的人蒙着双眼呢。我笑了笑，“你娘亲会回来的，很快。”

    “原来这就是仙界的海，”我们一行人正被裹在一个偌大的水晶泡泡里，平稳且快速向海底驰骋而去，夜华目不斜视，伫立无语，一袭墨绿色长衣与海中的湛蓝碧绿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旁阿离道：“姐姐，你真是料事如神。”我不禁心里偷笑，异能行者可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你们的故事已经被编成了书，谁人不知呢。想必夜华心里对我戒心又多了一层，这个时空连神仙都无法未卜先知，只怕他要当我妖邪论处。不出一会，我们已行至海底皇宫前，水晶泡泡自动消失。

    “夜华君，”我学着他们的手势作揖道，“多谢了。”

    夜华也回礼道：“不客气。”停了停又道，“朋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但我微微一惊，他竟主动说了句朋友，心中顿时添了几分好感。

    “夜华君这次可以四处走走，说不定能有意外惊喜，告辞。”这是我最后能说的话了，希望他能领会。待夜华君一行人在东海仙娥的引路下消失在视线里，我便开始了东海一日单人游。整个皇宫仿佛一个偌大的生态风景区，尽是珊瑚海草的堆砌，比电视中还要美上几分，只是我这土不土洋不洋的现代装扮，放在那些仙娥小厮的眼里着实违和了些，不时有人上前询问我是哪路仙家，我只能搬出他的大名，结果自然是畅行无阻，欣欣然散步之余也想到个问题：为何夜华见我这身装扮却丝毫不疑，难道他对素素用情至深，可以摈弃平日里所有的理智。人海茫茫，遇上个可心又能在一起的，实在寥寥无几，要是孤独一人病死在街头，那就更悲催了。脑中浮现出前世临死时模糊的画面，活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不知不觉已绕了很久，各处景致都大同小异，我居然迷了路。正迷糊着该走哪个方向，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身影，走近几步瞧去，那人正背对着我，身影修长瘦削，一身紫檀色长衣，与夜华的墨绿色外袍有所不同，看背影像是个年轻男子——不过在这仙界，年轻人也都是几万岁几万岁过的，与他们相比我可以算婴幼儿了。我上前拱手，恭敬地问道：“打扰公子，在下迷路了，请问公子正殿怎么走？”他缓缓转身，身上竟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魔化异能行者气息，深邃的眼睛充满伤情，配上那张英俊而白皙的脸，典型的忧郁王子。可这一切已不重要了，因为这张脸无比熟悉，无比得，让我怀念，曾经那张相同脸蛋的一笑一忧。虽然我知道，他不可能是他。可他见到我却愣住了，缓缓开口唤道：“阿音。”

    …………我%%……&**%￥￥&&**%去……

    “阿音，”他更是伤情地走来，上前就想抱我，我急忙后退几步，“公子认错人了，我不叫阿音，告辞！”转身便跑，他不依不饶地追来，边唤着，“阿音，阿音！”我连声辩解，“我真不是司音啊！”话一出口便后悔莫及，这下他更相信我是司音了。

    得罪了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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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音~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对~不~起~你~你~不~要~走”离镜上演太空慢动作舞，可仍不忘挽留“阿音”。

   “这位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喘了口气想继续说，猛然发现他下巴处有一红色胎记，凑近仔细看了看，居然一模一样。难道，他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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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镜。”我生硬地喊出这个名字，同样的脸庞，不同的身份，到底是巧合，还是孽缘。

    “阿音。”离镜小心翼翼走近一步，“阿音，七万年前我真的错了，我……”他似乎有满肚子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身脸轮廓看着越发得像，我一时竟看入了神。直至他唤道，“阿音，你怎么了？”

    按着时空秩序走，我自然不能告诉他白浅就在这里，也不能再让那玄女继续作恶。于是道：“先带我出去。”离镜满是喜色：“好，我们走！”拉着我轻轻一转，已到了岸上的一片丛林里。

    “好快啊，”我不由得感叹道，“比我瞬移还快。”离镜拉着我手不松开，“阿音你说笑了，我怎么能及得上你。”脸上的忧郁不知何时已一扫而光，眼里满是宠溺。

    就是他，也不可能这样看我。何人不想被人宠着溺着，这眼神，会上瘾。我躲开他眼神，边走边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离镜柔声道，“只要你愿意回来，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我回过头道：“如果要你杀了玄女呢？”离镜一愣，此时我眼中满是冰冷的笑，“你愿意吗？”若他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他一定会念着旧情饶玄女一命，尽管他讨厌玄女。

    “我……阿音，”他欲言又止，我呵呵一笑，“看来你还不是个绝情的人，你……哎哟！”前方地面竟有个洞，我一脚踩空直直掉了下去，若不是有异能护体，只怕我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谁啊，专门挖坑给人跳啊！”我揉着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离镜毫发无伤地飞下平稳落地，赶忙关切地扶起我，“阿音，你没事吧，按说你的法力也不至于如此……”见我一瞪眼，他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见他这般对我，倒生出几分怜意。他本性并不坏，只是个不问世事的逍遥派。对司音，他是真心爱慕，但他终因受不了玄女的诱惑，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可他爱的始终只有司音一人，爱了七万年。对他，我并不是十分地厌恶，更何况现在，他还可能是我的那位故人。

    “我之前遭奸人所害，差点丢了性命。幸得一位高人相救，只不过之前的法力全没了，那位高人又赋予了我新的能量，叫异能。”我见他专注听着，继续道，“比起仙界和翼界的法术，异能术另有独到之处，虽不一定能胜过它，但保全自己绰绰有余。”其实我说的不全是假话，从麻瓜到异能行者，就是死到生一瞬间的距离。

    “阿音，你受苦了，”离镜不舍，伸手就要抚上我的脸，我急忙向后一退，“没什么受苦的，不过就是死了一回。”正想找个借口，岔开话题，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由远及近地袭来，气息竟与我相似，确切地说，我感到那位无限高大上的白浅正离我越来越近，而她高于我N倍的……战力指数正逼得我体内异能不断外泄。

    按故事情节，这会应该是白浅偶遇离镜，我该顶替那个豪放女当背景板，不过现在一切已被我打乱，如今只有……我扳过他脑袋正面注视他，“你看着我。”离镜略有诧异，但还是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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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镜毫无防备，倒地不醒。我抬头一望，一团白光从洞口缓缓降落，逐渐化成人形。如玉般皎洁的脸庞，亮若星辰的大眼睛里透着防备与疑惑，乌黑的长发披落腰间，纤纤玉手握着一把折扇，当然不是玉清昆仑扇。她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场，四海八荒众神敬仰的青丘女帝，自然不是靠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就能威震四方。与她相比，我虽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就似照她整容般，相形见绌。

    她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我。我镇静开口道，“白浅上神。”感觉异能不断外泄，我只得后退几步，“您先别激动，我不是玄女。”

    白浅秀眉一挑，问道：“那你是何人？”我自知无法说谎来自圆其说，只得如实将前因后果详细相告。白浅由最初的满是敌意，到之后半信半疑，直至听到我不幸惨死时，她黯然神伤，眼睛竟有些湿润。待我讲完了全部经过，她转过身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怨不得我刚见你时总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虽然你身上的气息肯定不属我青丘一族，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我回应道：“不同时空的分身就会有着天生的亲切感，有时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记忆。而我见到离镜时，发现他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一模一样。”白浅道，“会不会也是分身？”我摇摇头，“可能不是，离镜下巴处有一个不明显的胎记，而我那位故人下巴同样的地方，是他小时候不小心磕到留下的疤。”白浅一愣，我继续道，“也就是，他很可能，就是他。”望了眼昏睡不醒的离镜，他正侧身躺在地上，脑袋歪着点地，看着极不舒服。我犹豫了下，走过去扛起离镜，轻轻把他平放在草堆，又把他的斗篷解下盖在他身上。身后传来白浅的声音，“你对他如此细心，如果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呢？”心里微微一怔，如果他不是，他又发现我骗了他，我岂不是万劫不复。不，我不愿这么想，再说我已永远不死不灭，这个时空死了，大不了在另一个时空复活，再次地流浪。我宁愿在这流浪中找寻可能的重逢，哪怕只是可能。

    “既然上神不想跟离镜再有纠缠，不如就让我成为他的司音，既免了您的麻烦，又去了他的遗憾。上神只需适当地助我一臂之力，上神觉得如何？”白浅有些迟疑，皱了皱眉，“虽然你的身世很可怜，但我怕，又纵容出一个玄女。”

    “可别拿玄女跟我比，”我急忙摆摆手，“说到她，就是我们黑道异能界，也容不下这样的人，我自会替您收拾她。玄女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妒忌、野心，当然会扭曲成今天这个样子，而我只想找寻前世的故人，仅此而已。说到底，我已经死了一回，失去了所有心头之爱，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白浅沉默片刻，最终开口道：“那我便信你一次。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老身的青丘，也不是摆设。”我微微一笑，道：“上神请放心，在下除了念旧，其余一概不想。顺便，在下想请问姑姑一个问题。”

    白浅乍一听我称她姑姑，有些意外，随即道：“有什么就问，还有，你我既互为分身，便辈分相同，称我上神就好。”

    我点点头：“上神，今日东海一游，可曾碰到某位大人物？”白浅表情略惊，“你是如何知道的？”我回道，“在下即为时空异能行者，自然知道某些天机，但又不可全说。上神既与那位大人物是天作之合，只当顺其自然就好。”白浅听我言罢，没有再问，道了声“告辞”，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终于解决了第一个心头大患，我着实松了口气。自打我发现我竟是这位女神的分身，就总是心神不定。剧中的白浅可不是善良软弱的白莲花，若她认定我是那狡诈的玄女，那我定小命不保。定了定神，信步走到离镜身边，慢慢集全身异能于右手掌，盖在离镜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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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识进入离镜大脑，抓紧时间搜寻他深处的潜意识，随即看到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这个花花公子，若他不是我认识的人，压根不想再理他。在穿过很多对我无用的记忆后，我感应到他脑中最深处一点微弱的记忆。

    “你看你那么胖还吃，吃货！”

    “难道你不是，看你那肚子，小心你女朋友嫌你！”一块糖醋排骨从他碗里被抢走了。

    我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喘着气，搜忆术是祖上的禁术，一旦使用不但会耗损大量异能，更会因为破坏时空秩序而遭到反噬。但是，老子不在乎。身边的离镜仍熟睡着，那熟睡的脸庞在我眼中早已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尽管意识开始模糊，还是不禁伸手抚上他的脸，“阿杰……”

    哎呀，电力不足，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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