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四月,芳菲将尽之时。在济南的街头,偶然一抬头,远处大院里有一棵梧桐树,梧桐树上的梧桐花自顾自地绽放着,如烟似霞,如火如荼。白中渐紫的花朵,多而不乱,鲜而不艳,馨而不腻,彼此相拥着、堆砌着,各不相让,就像是少女顺滑的秀发一般招人喜看。
很少见有诗人描述梧桐的繁华似锦,这一树的梧桐花更像是自己在卖力地表演,不需要观众,自己已经把朱唇张大,在春色将尽繁华落幕的时候,独自去倾听春布谷的号角,伴着婀娜杨柳的七弦琴,和风而动,香姿尽献,翩翩起舞。
只有诗人李商隐写过“桐花万里丹山路”,想必诗人是和我一样地感怀,在这暮春时节偶遇桐花。诗人被称为情圣,想必当年李老看到道道山脊,桐花灼灼,丹色妍妍,极目无边,这是何等地壮观。从“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感慨声中,我敢坚定地认为诗人一定希望有一个梧桐引凤的美好期盼。只是他偏爱的是凤凰降落到梧桐树上发出的鸣叫,我更多的是想起故乡的老院子,故乡院里的梧桐树,不知你芳华几何?
小的时候家境贫寒,父亲便在院里种了好多的梧桐树,他的理由很简单,梧桐树生长的快,等它们都长大的时候,便可以拿它们去卖钱,父亲的眼里,梧桐树可能更多的是代表一种生计,代表的是孩子们的学费,代表的是家里的柴米油盐。
我那时候很小,是考虑不了太多的,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它的其他用途,春天将尽的时候,梧桐花可以带来阵阵香气,更令我怀念的是新鲜的梧桐花摘下来,它的花蕊含在嘴里有一股香甜的味道,我经常像一位小蜜蜂一样采来采去,只为那瞬间的芳甜。梧桐花落下的时候,我会拉上弟弟把它串起来,因为是一个男孩子只能把它挂在胸前,扔来扔去,乐不可支。
夏天的时候,我更喜欢它的树荫,那时候是没有空调的,酷暑难耐的时候,拉一张凉席,带一个蒲扇,躺在树荫下,和弟弟一起聊聊一些当时认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会为小人书上的故事人物争个不停,吵闹的时候,总会被父亲训斥还睡不睡觉,赶紧闭眼睡觉,一个热闹的夏天也就过去了。
到了秋季,梧桐花换成了满树的梧桐果,成熟的梧桐果在树上再也挂不住了,“咚”的一声落在了瓦片上,敲出清脆的声音,然后滚落地面,这个时候出去玩就要小心翼翼了,万一一不留神就会被它砸中,就有的疼了。其实还是想尝尝梧桐果的味道,被家人呵斥那是药材吓得就再也不敢碰它。
秋季过后,梧桐已不再是枝繁叶茂,相反光秃秃的树干在风的怒号下有点吓人,不出去了也好,父亲总是会使用很多魔法把屋里弄得很暖和,桐树枝是可以当柴火烧的。很快下雪了,梧桐树枝上又挂满了晶莹的雪花,那就更是我和弟弟美好的时光,堆雪人,打雪仗……
一晃离开家乡已将近20余年,父亲已去,他当年的梧桐计划大多没有实现,只是儿子一样可以背起行囊离开梧桐树走向远方。家中的老屋还在,满院的梧桐树也不剩几棵,只是早已亭亭如盖,一树繁花!想起归有光的《项脊轩志》结尾有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在济南繁华的街头上瞬间泪流满面……
还是那一树繁花,还是那一样的梧桐树,只是斯人已去。如今的我多想再站在院里的梧桐树下,再看一次那满天的梧桐花雨,看着那白色小花,在空中旋舞而下,落在我的手掌心上,安放那无处可放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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