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怀念外公是在一个下午午睡的时候。那阵子两份工每天赶来赶去,头天晚上做了炒饭,第二天下课回来在五分钟之内解决,工作的时候常常因为刚才吃太快而导致反胃。有个晚上我在陈列冰淇淋的时候,无法抑制的不想再上班,能赚钱也觉得不愉快了,小天使的日本姑娘答应顶班,偷得一日清闲。
下午酣睡了很久,梦到家人的大团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妈看到我回去,虽然已是很晚了,我肚子饿去厨房找吃的,看到爸妈在得知我要回来后准备的很多食物,腌的透出粉红的火腿挂在墙上,保鲜盒打开是蓝莓,很夸张的大,“美国大蓝莓”我欣喜的脱口而出,梦里很多场景都是不言而喻的,就像蓝莓被我默认为是米国的。我那几天一直想找时间做汤圆吃,豆沙、糯米粉做出来再用黄豆粉裹一裹,反正这些材料搬家时候也不好带走,睡梦中就先下手做了。我问外公要不要来一碗,虽然有些觉得这么晚老人吃宵夜不好,他缓慢的唔了一声,吃嘛,那神态是我熟悉的。
从记事起,他就已经退休了,他总是缓慢的走路,缓慢的说话,音色感觉被烟熏的有些粗糙,对什么都很淡然、游离,心不在焉,他的状态让我定位了退休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去看他们时,他总是在里间看电视,茶杯上褐色的茶垢快看不出来它曾是透明的了。吃饭叫他才出来,我们一来菜就很多,“菜多呢嘛”,他小感叹一番,然后劝我一定要喝一碗鸡汤。
梦中一直氤氲着蓝莓般的淡紫色气氛,还交错着煮汤圆蒸上来的白气。我一开始煮,四位老人和爸妈决定都要吃一碗。我们好像是全都住在一起,回到了他们的身边,我轻松自然。看着他们言语神情里透出的兴奋,爱,也不是无形的,伸手便摸得到。
醒来后以为是睡到第二天了,心里一紧。好半天我都忘了,外公在夏天已经走了。后来据说那一天我回国毕业答辩,家人怕影响我的情绪,谁都保持缄默。我在电话里一直问我妈,我外公呢外公呢,最近好点没。我爸说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这边有那么多人,你管好你自己。十月份回家时我妈来接我,才告诉我外公在那天不在了,也奇怪,你那天一直问一直问。其实我早也就感觉到了,你们好久都没提他我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比我想象的早。我们去山上看他,妈妈一边哭一边说我们来看你了,外婆一直抹眼睛,也不说话,我妈说外婆还是很不习惯,现在仍旧天天抹眼泪。在背对他们的时候我快速的擦了眼角,但鼻音有点重。我和爸爸烧着纸钱,看得出爸爸故意语气轻松,担心我很伤心和调节气氛。我们烧了一些衣物,虽然他可能也收不到。我以前一定会在心里想,又没有鬼没有灵魂,每年鬼节烧那么多金银财宝都是在做无用功。直到我们都开始失去一些人,才会渐渐了解灵魂的存在是活着的人的一种思念、一种寄托,而它是否真的存在也不重要了。下山的时候,我环顾周围,树木葱郁,前方有一览众山小的广阔,风景挺好的,比她在的地方好。
其实我还能有和你们的联系方式,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