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交的第一个“损友”就是小鱼，她会在我照镜子照得正欢的时候说：“別照了別照了，镜子都被你丑碎了”。然后理所当然地把我挤到一边兴高采烈地看着镜面里笑的灿烂无比的自己；她会在你坐上她自行车后座的时候极其真诚地说：“又重了啊。”再加上一句，“真的我没有骗你。”她会在你考试考砸了后一本正经地安慰你，然后说：“也许以后还会更差呢，留着以后悲伤吧。”
我觉得我没有和她轰轰烈烈打上一架的原因有二。一是我打不过；二是她的笑容太迷人了，她冲你一笑你就毫无招架之力了。况且我还怕她在我“施以暴行”的时候喊救命，凭着她纯良无害的笑容，路过的人一定会把我打成肉饼。可是现在这两个条件好像都快不存在了，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和她单挑了。
小鱼变瘦变得不爱笑的原因是汪恒。
那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小鱼突然就告诉我她喜欢上一个男生了，那个男生会唱歌能跳舞，加了许多社团，各种无法想象的才艺。对，那个男生就是汪恒。那晚的小鱼露出了她有生以来最璀璨的笑容，简直让天上的星星都自叹不如。我想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她笑得太用力了，把往后几年的笑容都透支光了。
小鱼第一次见汪恒是在选修课上，她只是听见后座的女生议论着前座的男生，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她后来跟我说，她曾经死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后来信得死心塌地。小鱼第二次见到汪恒是在心血来潮的时候一大早去图书馆的路上，汪恒被一条大狗晃晃悠悠地溜着，后来为了能再次见到他，她坚持了许多天早起去图书馆。当然再也没有见到。正当他快渐渐消失在她的记忆里的时候，汪恒第三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然后再也出不去了。小鱼第三次偶遇汪恒是在外出回来的路上，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几乎羞涩至死。
后来，小鱼动用了一切可用及不可用的关系，开始“人肉搜索”这个男生，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成功知道了汪恒的生日、星座、联系方式甚至课表。她笑得淫荡荡的：“多巧啊，我叫小鱼，他就有一片汪洋。”我打趣道：“你可能只是金鱼，只能活在鱼缸里。”小鱼翻翻白眼：“那我也愿意死在那片汪洋里。”如今想来，箴言一般。
小鱼日盼夜盼地想着上和他同一节的选修课，每次上课前还得花两节课的时间翻出堆在杂货箱的化妆品，细细涂抹一番。虽然我很难看出前后的变化，但她脸上总会多一抹整容后的自信。但遗憾的是，汪恒是社团一霸，选修课常常以各种理由请假，很少能见着。每次等不到汪恒来上课，小鱼那化了妆的脸上的自信一下子就成了悲愤，视死如归的那种，好像整容失败了。终于在临近期末的时候，汪恒现身了。正大光明地拿着平板在教室的最后一桌“好好上课”。松垮垮的黑色卫衣配着牛仔裤，很简单的搭配却吸引了许多女生的目光。我坐在小鱼旁边，感觉到小鱼的身体一下子就绷直了。我戳戳她：“你要不要过去坐到他旁边？”她的声音颤颤的，带着点兴奋：“我不敢啊。”“你还有不敢的时候啊，说不定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上课……”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鱼倏地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汪恒旁边，笑靥如花，脸红如霞。
回寝室的路上她通红着脸一个劲的笑，我忍不住问：“你们聊什么了那么开心？”她笑着低头：“不告诉你。”
之后，小鱼开始买各种情侣间应该买的礼物送给汪恒，比如杯子、围巾甚至送饭、送饮料。但每次汪恒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三个字：“我不要。”然后像没看见小鱼一样径直走开。小鱼回来后就会异常烦恼，托着腮一动不动，偶尔冒出一句：“他到底喜欢什么呢。”我悄悄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汪恒有可能没结果啊？”小鱼仰天长啸：“怎么可能啊，我们那么般配！”往后的日子里，小鱼一如既往地找汪恒送东送西，虽然他一次都没收，小鱼说那是他正直，不收女生的礼物；他不开心了给他讲笑话，虽然他一次都没笑过，小鱼说那是他高冷，多帅啊；他演出就冲到台前给他鼓掌，两个手都拍肿了汪恒都没有看她一眼，小鱼说那是巨星范，你见过哪个歌手眼睛看台下的，他们都45度仰望天空……
就这样小鱼粘着汪恒两年，在校就想尽办法混进他的班级旁听，放假就跑到他的城市假装偶遇。可汪恒总是默默地不说话，像个失明的人一样看不到笑起来会发光的小鱼。终于，在同样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小鱼鼓起勇气向汪恒表白了，脸上的笑容闪闪的，像星星一样。汪恒看了她好几秒，说的话终于超过了三个字：“不要再跟着我了。”小鱼脸上的星星瞬间就消失了，好像整容彻底失败还顺带毁容一般。
小鱼不笑了，开始渐渐消瘦，也变得不爱理人了。朋友的劝说开导都没有用，差点被我们驾着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她说：“最好的医生是汪恒，你们能请到么？”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突然有一天，在一个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的日子里，小鱼打电话让我去校外弄堂的麻辣烫店。我匆匆赶到，看到她画着淡妆，很久没有看到她化妆了，很亮眼，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比不上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惊艳。我走到她对面坐下，她抬头微微一笑。我感慨地说：“你丫，好久没笑了，现在笑的像哭似的，没有之前霸气。”她淡淡地说：“人一辈子哪有那么多笑容，都是集中给一个人的，用完了就没有了。”我反驳：“哪来的谬论！”她没有回答我的话，接着自己的话说：“你知道我活到现在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是什么时候么？”我摇摇头。她没打算说下去，起身去拣麻辣烫。
陪着她吃完麻辣烫，看她加了重辣，吃的眼泪哗哗流，直说太爽了。分开的时候，她突然说：“我笑的最开心的那次就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坐到汪恒旁边，整整三节选修呐，他没离开过我。”我想起那次小鱼通红的脸：“对，你笑的脸都红了，你们到底说什么了？”我没忍住好奇心问道。小鱼笑了笑说：“我们一起在他的平板上看了三节课的《爸爸去哪儿》。太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