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神宗年间,王安石执政,权势如日中天,许多人羡慕他的权势,纷纷投奔到他的门下,极尽讨好拍马之能事。王安石的儿子王霄英年早逝,没有儿女,习学检正张安国为了讨好王安石,甚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表示,自己愿意成为王霄的儿子,替王霄披麻戴孝。
王安石执政,不仅实行了一系列改革变法,还修订了《诗经》、《尚书》、《周礼》的经义,颁布于学官。一时间,世人争相学习,科举考试也以王安石的《三经新义》为准。
后来,王安石失势,保守势力上台,旧的经说又成为准绳,王安石所著的《安说》则被禁止引用。这时,王安石的门人纷纷改变自己的学术宗尚,讳言自己是王安石的学生,甚至还著书诋毁王安石。
十几年后,宋哲宗即位,变法派又占了上风。宋哲宗下诏,王安石配享圣庙,并追赠王安石官衔和谥号。如此一来,学者们又都纷纷讲求《三经新义》,大量引用王安石所著的《安说》,过去曾从王安石学习的人又都自称是荆公门生。
王安石一贵一贱,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尽在其中,若王安石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我想王安石他老人家其实是没必要抱怨的,因为在中国历史上,并非只有他才遇到这样的人情。
孟尝君田文是战国四公子之一,好客喜士,门下有宾客三千。他在齐国为相,权倾一时,名声很大。不久,齐王受到秦国和楚国毁谤言论蛊惑,认为孟尝君独揽齐国大权,名声压倒了自己,便罢了孟尝君的官。三千宾客见孟尝君被罢了官,一个个都离他而去,唯有冯谖留下来为他谋划。
经冯谖多方游说,齐王召回孟尝君并恢复了他的相位,同时又给他增加了千户封邑。孟尝君在回齐国的途中,不无感概地对冯谖说:“我素常喜好宾客,乐于养士,接待宾客从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有食客三千多人,这是您说知道的。而宾客们看我被罢官,都背离我而去,没有一个顾念我。如今靠先生谋划,让我得以恢复相位,那些离去的宾客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我呢?如果有再见我的,我一定唾他的脸,狠狠地羞辱他。”
听到这话,冯谖收缰下车,对孟尝君说:“活物一定有死亡的时候,这是活物的必然归结;富贵的人多宾客,贫贱的人少朋友,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您难道没看到人们奔向市集吗?天刚亮,人们向市集里拥挤,侧着肩膀争夺入口;日落之后,经过市集的人甩着手臂连头也不回。不是人们喜欢早晨而厌恶傍晚,而是由于所期望得到的东西市中已经没有了。如今您失去了官位,宾客都离去,不能因此怨恨宾客而平白截断他们奔向您的通路。希望您对待宾客像过去一样。”
无独有偶,战国四大名将廉颇在赵国得势时,也有许多人依附于他。长平之战时,廉颇被免职回家,失去权势,原来依附廉颇的门客也都纷纷离开他了。
长平之战后,燕国试图趁虚而入攻打赵国,廉颇因此重新被任用为将军,那些原本已经离去的门客又纷纷重新回来。廉颇说:“先生们都请回吧!”门客们说:“唉!您的见解怎么这样落后?天下之人都是按市场交易的方法进行结交,您有权势,我们就跟随着您,您没有权势了,我们就离开,这本是很普通的道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西汉文景时期,汲黯、郑庄为政清廉,都曾位列九卿,也都曾被中途罢官,家境清贫,宾客遂日趋没落。司马迁因此感叹说,汲黯、郑庄为人贤德,有权势时宾客众多,无权势时情形则全然相反,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人呢!
司马迁接着还说了一个故事:下邽县有个自称翟公的人,当廷尉时家中宾客盈门,待到丢官,便门庭冷落、门可罗雀。他复官后,宾客们又想往见,翟公不想见他们,于是在大门上写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一贵一贱交情乃见,真是一句话道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