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胖丁进化胖可丁（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note/608979411/

前些天大家的朋友圈都被天津某商场内发生的一起惨案刷屏：一位年轻的父亲抱着两名幼童从四楼的栏杆往楼下望，导致两名幼童坠楼身亡。

一时之间，舆论四起。

全国上下都在争论着父母与监护责任的关系说着自己的看法。

关于父母与孩子的监护责任这个话题，我想起了我的一位远房堂姐。她和她丈夫年前正闹着要离婚。

堂姐和堂姐夫结婚七年，儿子已经六岁了。两个人是典型的天南海北门不当户不对，当年冲破了重重阻碍坚定地厮守在一起。

堂姐的父母棒打鸳鸯过，无果。

堂姐夫的父母也棒打鸳鸯过，亦无果。

那份奋不顾身撞上南墙也要在一起的执着曾感动过我，现在他们这份奋不顾身撞上南墙也要分开的执着，倒也令我……颇为感慨。

按照堂姐的话说，合则聚，不合则散，爱就在一起，不爱就挥手拜拜——洒脱，真真是洒脱。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堂姐夫也同她一个想法。

各种财产分割都顺利进行，唯独一样，他们产生了分歧——他们的儿子小胡桃。

小胡桃（亲生的）已经六岁了，模样可爱，性格沉默，不爱说话。

堂姐和堂姐夫都不要小胡桃，一开始还能假意推脱，互诉小胡桃养在对方那里的种种好处，到后来直接撕破脸对骂——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带走！

小胡桃过年时被像大皮球似的互相扔来扔去，最后扔到我爷爷家过了小半个月。

我爷爷是小胡桃曾祖父的弟弟，按照道理实在不应该扔到这里来，但他也确实没地方去了——堂姐忙着相亲，堂姐夫和新女朋友在外地度假，双方的父母自他们结婚起和他们的关系就一直不好。

我看着小胡桃背着笨重的书包，无力地扶额——这婚不是还没离成吗？

小胡桃终日不说话，叫他喝牛奶就喝牛奶，叫他睡觉就睡觉，叫他吃饭就吃饭——只会埋头扒着饭碗里的白饭，你给他夹菜他会吃完，不给他夹菜，他几乎就不伸筷子夹菜。

我从未见过这么沉默的小孩。

奶奶让我把他带去别的小孩家串门，希望他能活泼开朗起来。对于小胡桃的未来我们是不敢多想的——恩，活在当下就行，所以极力希望他能和同龄的孩子打成一片。

小孩子们的心眼都不坏，没有欺负他，还带着他玩，但小胡桃始终融入不了。

我去邻居家接他时，看到他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一群小孩子跑来跑去，那眼神里没有羡慕，也没有悲伤。

晚上我和小胡桃睡觉，我看动漫通常看的很晚，有时候会通宵。

房间里的灯开着，声音也响着，小胡桃就在他不明所以的人物对白里渐渐睡去。有时候我看到兴头上，乐呵地跟基友在群里直接开语音，小胡桃被惊醒过来也不哭闹。

有一回我忘了开空调，也没开电热毯，小胡桃也不提醒我，默默地坐起来搓手——摩擦生热，手搓热了再搓脸。

我不爱喝热水，半夜都喝冰冷的矿泉水。小胡桃拎不动开水瓶，也只好喝矿泉水。他先喝一口，在嘴里含一会儿，然后再咽下去。即使如此，他还是因为喝冷水拉了肚子。

爷爷骂了我之后，我迁怒于小胡桃，叫他一个人睡沙发上。

他抱着枕头去沙发，我替他搬被子。在铺好沙发的那一刻，我听到一声轻叹。

小胡桃叹了一口气。

很轻很轻。

但我确实是听到了。

那晚以后，小胡桃又像大皮球一样被他妈妈甩到了另一位远方亲戚家。

家里人在提起小胡桃时都是同情和感慨，你说一个不呆不傻的小孩，才六岁，沉默成这样，合理吗？

再这样下去，他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越想，越怕，越无力。

最近一次见到小胡桃，是在他自己家——呵呵，小胡桃回家了。

堂姐和堂姐夫把他接回家了。

在他家的饭桌上，小胡桃异常沉默，闷头扒饭。堂姐和堂姐夫各吃各的，偶尔会跟我客套一下——胖丁吃菜啊，怎么不吃菜呢？

我很想反问他们——为什么不问问你们的儿子，怎么不吃菜呢？

吃过饭我带小胡桃出去买点东西。堂姐在打游戏，堂姐夫在打电话，小胡桃没什么表情，无人反对，我就带他出去了。

超市里，我指指遥控小汽车——小胡桃没表情。

我指指玩具小狗——小胡桃也没表情。

“那你到底想要个什么呢？”

小胡桃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要。

最后我买了一箱堂姐喜欢的酸奶，一个堂姐夫爱吃的榴莲，一箱给小胡桃的零食。

在快到他家小区的时候，小胡桃问我：“胖丁，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嘴上还是说道：“听谁瞎说的，他们不是还住在一起吗？”

我始终觉得父母离婚一词对小孩子的杀伤力太大。

小胡桃低着头：“爸爸叫我跟妈妈，妈妈叫我跟爸爸……我不知道听谁的。”

我俯身拍拍他的头：“那你想和谁？”

“他们都不要我。”

“……”

是啊，是他们要不要，不是他想不想。

亲生儿子在堂姐和堂姐夫看来，是包袱，是皮球，是阻挡他们追寻真爱的绊脚石。

他们极力想甩给对方。

离开堂姐家时，小胡桃送我到门口。他没穿拖鞋，袜子破了一个洞，露出了一只脚趾。

我有些后悔刚才如果早点发现，就能给他买一双新袜子了。

“我走了。”

他望着我。

“你要乖乖的，听话，听爸妈——”

说不下去了。

我们从小被教育听话，听爸妈的话，长大成人的我，也将这个道理教给晚辈。

可是小胡桃，他能听他那两个不靠谱的爸妈的话么？

可是不听他们的话，他又能听谁的话呢？

法律终会给小胡桃一个归属，但……恐怕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归属。

更可悲的是，我们没有人一个人知道，小胡桃心里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