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屁士改名叫坛子叔啦
1
大哥，俺在你跟前儿瞅半天儿了，早上蹲完马桶，你这老脸就抽抽得跟个紫茄子似的，咋的了？痔疮犯了？
唉，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高堂明镜悲白发，笑入胡姬酒肆中……二弟，我是在发愁。而我发愁乃是因为……唉，一言难尽。二弟，你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天地会的兄弟们费尽周折，昨日，借着倒马桶的机会混进了天牢，送来一封密信。
哎？那是好事啊，大好事啊，那大哥你还愁个啥劲？……难不成他们捎来的信儿……不太好？
并非如此，密信上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大的好消息。
大哥，到底是个啥好消息？你给俺掰扯掰扯呗？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嘿嘿，我的亲大哥哎，你怕老三胡咧咧，这没话说，你不能连我也瞒着啊，你一说，我一听，好歹我还能给你出个主意什么的不是？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快嘴吴老二这一张嘴，嘿，那叫一个严，撬都撬不开，比那天牢大门都他娘的结实，你还犹豫个屁……
也罢，二弟，你听我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天地会的兄弟在信里说，再过三天，咱们五个就要被鞑子拉到菜市口一起斩首示众了。哦，就是砍头。
……大哥，你说啥？砍头？“嚓嚓嚓”把脑袋瓜子剁了？那不啥都完犊子了！哥呀，你们沧州人的好消息都长这熊样？！
二弟，每逢大事须静气，你心急了，我的话尚未说完，信里还说，天地会的兄弟们联合了各地绿林好汉一起出手，只等三天后，我们被拉到菜市口的时候，就杀上法场救我们走。
大哥，你给俺交个实底儿，这事儿靠谱不？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信上说，我们有五百名好汉，鞑子只有三十号兵丁，此行当是万无一失，天衣无缝，探囊取物一般。
哎呀妈呀，哥呀，你老好了你知道不！
不过，二弟，福祸相依，祸即是福，福即是祸，还有个坏消息……
信里还说啥了？
这个，信里说，一起处斩的还有些鞑子官，我等要排在那鞑子官后面。二弟你也知道，鞑子官丧尽天良，屠戮忠良，那些绿林好汉如何愿意救他们？所以要等轮到我们，好汉们才出手救人。
没毛病啊，这又咋了？
二弟啊，只愁前路无知己，天下哪个认识你？那些绿林好汉，都不认识我等啊！所以，这密信里留下了一个暗号，只要咱们在刑场上把这个暗号喊出来，好汉们便知道是我们了。
那敢情好，大哥，你麻溜把暗号告诉俺们几个呗？
二弟啊，天意弄人，造化无常啊，这封密信，为求保密，写在了草纸上……我呢，是在蹲马桶的时候才发现的……所以，这个，这个，上面的暗号只剩下一个“心”字，剩下的，全都……已经……糊上了……
哥……你真TM是俺哥，你TM是俺亲哥……
二弟，你别哭啊，你看，我等毕竟是七尺男儿，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轻拢慢捻抹复挑，红杏枝头春意闹……
脑袋瓜子都TM快整没了，你还搁那瞎扯犊子，你心咋恁大呢？呜呜呜……俺吴老二纵横辽东六年半啊，呜呜呜，罗刹国前偷过马，蒙古草原偷过马，宁古塔里偷过马……
二弟，你不说我也不会忘了你是马贼出身。
滚犊子！姓欧的，俺这一身的本事啊，比常山赵子龙也就差一头发丝儿了。俺还寻思着，鞑子的巴图鲁都没把俺咋地，自从进了关，咋就一步一个坎，做啥啥不行了呢，今儿俺才算整明白了，都TM是你个二书呆子祸祸的……呜呜呜，你不让俺哭，俺偏哭，偏哭，哭死你个河北老坛！呜呜呜，俺这一世英名啊，都他妈毁在你个姓欧的身上了……
二弟，我姓欧阳，不姓欧……好好好，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你爱叫啥就叫啥。二弟，我想跟你说的是，虽然咱们已经不知道暗号是什么了，可是，信上还说如果午时三刻我等仍未发出信号，他们就不等了，直接出手，所以说，咱们还是有救的。
呜呜呜……啊？你说啥？
我是说咱们还有救，只要拖到午时三刻，就有救。
呜呜，大哥啊，是兄弟不对，你打俺吧，可千万别生俺气，俺就是个粗人，一肚子大粪满脑瓜子高粱花，刚才俺那都是胡咧咧，你可别见怪，你不打，我帮你使劲，打左边，使劲打，来换右边打……哎？哥，你手上这啥玩意糊我脸上了这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二弟，这个，这，这便是密信。
……哥，你真是我哥，你是我亲哥。
2
大人，这是待斩的人犯名单，请您过目。
放着吧，反正都得砍，谁先谁后还不都一样，大人我是大清国朝的巴图鲁，不是你们汉人那帮子满嘴冒酸水的书呆子，办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干净利索，嘁哧咔嚓。
先砍哪个后砍哪个，还不是爷我说了算！你们汉人不也说了么，叫什么酱，酱在哪儿来着？
大人，您是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对，就是那个酱在碗，酒里又馊又臭……来人啊！先把那个白胡子的给我砍了！
大人！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我说使得就使得，还跟那儿拖拖拉拉干啥，赶紧给我砍了！刽子手！都把招子放亮点儿，我纽骨碌家祖上三代都是大清朝与国同休的铁帽子王，在本大人面前，你们都他娘的算个屁，大人我小拇指一掐，一下一个，就算把你们这些狗奴才全都给碾死了，万岁爷连眉毛都不带皱一下。今儿你们不砍了他，爷我就砍了你们！
大人，刀下留人，这人真的砍不得，他不是人犯，他是过来观刑的本地知县啊！斩杀朝廷命官，形同造反，铁帽子王也护不住您，大人请三思！
……哦，这么回事儿啊，我说他丫的怎么穿的和旁人不一样呢。算了算了，把人放了，回头送一千两银子让他压压惊。
大人……真是宅心仁厚，这银子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呢？
嗯，本大人清正廉明，怎么着也不能白天送，可是这太阳一落山，爷我还得去燕来楼那叫什么来着，哦，视察民情……你就叫丫天刚擦黑的时候送我府上吧，记得走后门，哦，还有，我这府上老闹耗子，别送银票，咬坏了爷可不认账。
啊？他给您送啊？哦，哦，哦，明白明白，卑职这就去告诉他。
如何？丫明白了？
大人，他晕过去了。
哼，废物。看你也算个伶俐的，剩下的事儿，你看着办吧。
这……
嗯？
呃，卑职明白，卑职明白……只是别人不知，卑职却是晓得这知县是个穷鬼，家里除了书什么都没有。况且，卑职以为，大人这等……高雅人物，送银子这么俗气的事儿实在是对您的侮辱，我听说这知县家里的千金知书达理，年芳二八，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不如大人屈尊，亲自去他家里给他全家都压压惊，如何？
嗯？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够无耻，你这奴才有点意思！好，就这么办。今儿把万岁爷交代的事儿弄妥了，爷去给他家里开开光，哈哈哈。哎？等等，抬起头来，给爷瞧瞧。
啊？大人，卑职脸上莫非有什么不妥？
哎哟喂，你这脸上大大的不妥啊，明明是个老爷们，怎么长得比大姑娘还嫩？来，把手给我，都是爷们，你害什么臊啊。瞧瞧，这小手也是细皮嫩肉的……你这也是中邪的征兆啊，一会儿别走，到我府上来，本大人今儿大发慈悲，给你小子也驱驱邪，开个光，你看如何呀？
……大人美意卑职心领了，只是卑职身有隐疾，不大方便，只能辜负大人垂怜了。
唉，败兴。算了，反正还早，本大人下去看看，这些个狗胆包天的人犯都是个什么样子，敢在这太平盛世之下顶风作案，把万岁爷不当回事。
3
起来，说你丫呢，给本大人起来答话。犯的什么事儿啊？
回大人，在下是吏部考工司的侍郎，因为收了人家两万两银子，被御史台给参了。
长的五大三粗的，居然还是个文官……怎么蔫得像只瘟鸡崽子似的，没吃饭啊你？
回，回大人，在下真没吃饭。
胡说！本大人早都听说了，万岁爷宅心仁厚，这要砍头的人，还给碗断头饭吃呢，你怎么没吃？肯定是撒谎？
回大人，在下并未撒谎，朝廷的确为我等准备了断头饭，还有鸡腿，可是，都被刽子手给吃了啊。他们都说，给死囚吃饭就是糟践粮食，还不如孝敬他们，长点力气，刀把子握得紧了也叫我等少受罪。他们还说了，要是他们这帮子拿刀的吃不饱，兴许这一刀了事的活儿，就得砍十刀，二十刀，说不得让我等多受多少零罪，死都不让人好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哪还敢不给啊。
呀喝？行啊，我纽骨碌容灿算是开了眼了，揩油都揩到死囚头上了，有点意思。哎不对，你个老杂毛是不是蒙我？你丫说刽子手吃了，他就吃了？拿证据来！
大人，非是在下我胡言乱语，您若不信，只需遣人瞧瞧那刽子手的嘴便知分晓：但凡有鸡肉味的，都不干净。倘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当场身首异处！
嗯，你这老小子有点意思，算盘打的叮当响啊你，反正你他娘的有没有那半句假话，今儿都得身首异处。好，本大人这就瞧瞧去，你等着，一会儿再过来审你。
你，就是你，张嘴我看。
大人……
大什么大，少废话，给本大人张嘴！嗬！还真是一股子鸡屎味！尼布楚砍完罗刹人，本大人天天手痒，正愁没人杀呢，嘿嘿，别怪我手黑，你小子算是撞枪口上了，今儿我先开个张：孙子，看刀！
【“噗嗤嗤”血光迸溅、“噗通通”尸身倒地，“咕噜噜”人头滚落】
……大，大人，您，您怎么把刽子手给砍了？
哼，本大人家里三代铁帽子王，弄死这么个贪赃枉法的奴才还得跟你解释？下一个，过来，少废话，哟呵，还敢跪，你丫以为你跪下我就不敢砍你？赶紧的，也给本大人张嘴！
大人，我冤枉啊，我家老丈人是养鸡的，隔三差五的就有鸡吃，没揩死囚的油水啊。
哎哟，这个谎撒的圆，有点意思。你说你老丈人家养鸡？你有证据么？
有啊，我天天帮着抓鸡，你看，我这胳膊上还有鸡爪印呢。
嗯？不对呀，本大人怎么觉得不像鸡爪，像猫挠的呢？
大人英明，我老丈人家养的就是猫头鸡，所以爪子也像猫爪。
光听说有猫头鹰，爷我今儿算是长见识了啊，猫头鸡？哈哈，亏你想的出来！孙贼，给你根牙签也敢当旗杆爬，你当本大人傻么？你就在这吧！
【“噗嗤嗤”血光迸溅、“噗通通”尸身倒地，“咕噜噜”人头滚落】
下一个谁？别磨叽，赶紧给本大人张嘴，看完这油揩没揩，你痛快我也痛快。
大人，冤枉啊，刚才那个傻帽满嘴胡沁，罪该万死，可是我家是真养了鸡啊，两只大芦花鸡，昨天晚上让野猫咬死了，我这是没辙了才给吃了……
你胳膊上也有鸡爪印？
自己家养的鸡，傻子才能给挠到，哪有什么鸡爪印啊。
嗯，这话对头。不过不成，你丫得给证据。让本大人想想……你不是养鸡么，那你丫肯定听过鸡打鸣，来，给本大人学个老母鸡打鸣！
打鸣容易啊，大人您听好了，勾勾勾！哎呀！
【“噗嗤嗤”血光迸溅、“噗通通”尸身倒地，“咕噜噜”人头滚落】
大人，您怎么把他也给砍了？他这不是叫的挺像的么？
你个二彪子，本大人让他学的是老母鸡打鸣，老母鸡他娘的就不打鸣，不知道啊你？还芦花鸡，嘿，当爷瞧不出来？狗娘养的大门牙上明明是柴鸡丝儿，芦花鸡身上能长出柴鸡肉来？当爷没吃过肉啊，活该。
来，下一个……呀嗬？还敢跑？有胆量，有意思，今儿爷算是来着了！御林军，都给本大人听好了，把这帮刽子手围起来，跑了一个，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带头那个，你过来！嗬，还跑，还跑？我看你往哪儿跑，在这儿吧你也给我！
【“噗嗤嗤”血光迸溅、“噗通通”尸身倒地，“咕噜噜”人头滚落】
4
噫——二哥，这个鞑子官咋把刽子手都给砍咧？难不成……他是咱天地会的卧底？
我瞅瞅……老三，你少搁那疙瘩胡寻思了，这鞑子我认识，他是正蓝旗的巴图鲁，叫容灿，功夫高的可邪乎了，想当年俺在罗刹国那疙瘩混的年月，偷过他一匹马，你是不知道，这鞑子才叫一个狠呢，听见马蹄声，光个大屁股，尥着蹶子就从帐篷里追出来了，跑的比那马还快，吓得我一身的白毛汗，也不知道他是来要马的还是来劫色的，幸亏有罗刹人放枪，他搁中间拐弯了，要不我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两说呢。
娘咧，我都知不道咱天地会这么牛嘞，奏那么厉害一个巴图鲁都给策反咧？
老三你傻啊你，我问你，咱天地会平时讲究个啥？
讲究个啥咧……抢钱抢粮抢女子？
我呸！你个败家玩意儿，那脑袋瓜子里边还能不能有点正事儿了？
二哥你消消气哈，我奏是一下蒙住咧，我再想想……是个啥呢……抢钱抢粮抢地盘？
……老三，你家养过驴没？
哎？养过，二哥，你咋知道咧？
没跑了，你绝对是先让驴踹，再掉河里，捞上来之后，你家大人控水没控出来，把你脑子顺耳朵眼甩丢了啊！你使劲想，咱天地会，为啥叫天地会？那句贯口你还记得不。
这我知道，记不住舵主奏不给饭吃啊。天地会天地会，天父地母，反清复明啊。
哼，那你说道说道，反清复明啥意思？
二哥，舵主木让背，我奏给忘咧……我琢磨着，咱天地会打把势卖大力丸地恁多，反清复明，是不是卖跌打酒兼给人治眼睛？
你个熊玩意儿，读过书没有，关二爷写的春秋里边，三人行必有我师娘的贯口背过没，就敢出来闯江湖！反清复明，就是让满洲鞑子都滚犊子，咱汉人坐江山，懂不？！
哦……怨不得鞑子不老高兴咧，合着咱是要反人家。我还以为是咱卖野药案发了，官府才红了眼睛，找咱们晦气……二哥，听你这么一说，这鞑子奏不是咱自己人？
你说呢？我告诉你，这鞑子他把刽子手砍了，那是因为他就是个半疯。当年打罗刹鬼子的时候，要是人不够他砍，他那口刀掉头就往自己亲兵身上招呼，还有个名堂，说是“凑个整”……一会儿他把刽子手砍完，就该咱这老哥三个了。
我的个亲娘咧，二哥，我咋觉得腿软的很。
怕啥啊怕，就你这熊样，还山西枪棒第一人？碗口掉了脑袋个疤……不是，疤瘌掉了碗大个脑袋……妈了个巴子的，不跟你磨叽这疤瘌脑袋和碗了，我不都告诉你了么，大哥都接到信儿了，台下咱天地会有五万条好汉，个个腚大腰圆好生养，虎背熊腰招人疼，胳膊上能跑马胸口碎大石，一拳打死牛，放屁都崩倒驴。午时三刻一到，就冲上台子来。鞑子再厉害，也就三十几号兵，到时候咱这边人多势众，一人一泡尿，都能把你给救了。
二哥，你这话不对啊，我咋觉得一人一泡尿，这是要把咱都给淹死咧？我光会凫水，凫尿么试过，能不能成，心里可没底咧……
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还凫尿，你咋恁骚腥呢。我还得跟大哥说正事儿，不跟你扯淡了。大哥，你说一会儿这鞑子要真奔咱们来，可咋整？
二弟，做大事要临危不惧，坐怀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蚓无筋骨之强，爪牙之利，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君不见黄泉之水何处来，奔流到死不复回……
大哥，你今天这诗能不能先停会儿，我听不懂，可是听着心里就瘆得慌。你给个痛快话呗，一会儿鞑子要是过来了，咱又没有那喊救兵的贯口，到底咋整？
二弟，我们兄弟三人，你的辩才最为出色。万一那容灿当真要对我等下手，就只能靠你力挽狂澜了，以你之长攻他之短，随机应变，缠着他说话，能拖多久拖多久，只需拖到午时三刻之后，咱们这牢狱之灾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大哥……要不你上吧，咱们哥几个里边就你识文断字，见多识广，放个屁都带典故的，我那两下子庄稼把式哪能比得上你。
二弟，虽然你所言甚是，但为兄力有不逮——为兄虽然饱读诗书，却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兄能舌战群儒，可是舌战流氓，为兄做不到啊；那容灿是个赳赳武夫，纵然我洋洋万言出口，他听不入耳，一刀下来我总是哑口无言了。说起来三弟武艺精湛，若是与这巴图鲁攀谈一二，或许能在武艺上打动他也不一定？三弟，三弟，一会儿那巴图鲁来了，你就跟他聊舞枪弄棒的事，聊武艺，把他拖住，可好？
不中不中，大哥，我嘴笨您又不是知不道。那武艺的事，我师父都说咧，我奏是个傻把式，光会练，奏是不会说啊，再说了，要讲见风使舵，那还得说二哥，撑场面的活儿，那就只能够二哥上，我一张嘴就坏事，二哥你说是不？
老三，你咋这样呢？
二弟，三弟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能者多劳，若是那巴图鲁没找上咱们便罢了，若是找上来，你一定要挺身而出一马当先，先干为敬，净身出户……
哥，你别说了，我上，我上还不行么……我上不为别的，就为你别念诗了行不？
二弟……我这次没念诗，我说的是成语接龙。
5
他奶奶个三孙子的，半年多没砍人，手艺都潮了。这刀也是，什么破玩意儿，才砍死四个就TM锛了，还他娘的龙泉宝刀？他大爷的，龙泉宝宝刀吧！你你你，那个小把总，来，把你腰上……嘿，你丫给爷起来，让你跪了么，嗬！还敢哭，你哭个屁啊你哭，不嫌寒碜啊你？
大人，俺是吃鸡了，可那鸡是俺们骁骑营的弟兄们凑份子买的啊，呜呜呜，俺就喝了口汤，连口肉都没捞着啊，呜呜呜，大人您可别砍俺啊，可怜可怜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没满月的娃娃，您就把俺当一屁，给放了吧……
滚你娘的蛋，谁管你吃鸡了，谁说要砍你了，谁说要砍你了？有点眼力见儿没，看你也六十好几的人了，没看见我刀锛了么，本大人是让你把刀拿过来……
呜呜呜，然后大人再一刀把俺给砍了？
嘿，我这小暴脾气嘿，有你这么不开窍的么，难怪都熬到这个岁数还是个把总！败兴，算了算了，滚滚滚，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爷面前晃悠，烦你。
嘿嘿嘿，谢大人开恩！
等会儿，你回来。
呜呜呜，大人，咱不带变卦的啊。
谁跟你丫变卦！你刚才说，家里娃娃不足月？真的假的？
回大人，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家里真有不足月的娃娃。
你孙孙？
回大人，是小人媳妇给小人生的大胖小子。
你媳妇多大了？
呃，让大人见笑，后续的弦，今年整三十。
哦，明白了！哎呀，不足月，嘿嘿嘿，不足月……唉，算了，来，拿好了，爷这口龙泉宝宝刀赏你了，别看锛了，回家磨磨还能用。他娘的，爷我这也算是路见不平拔了个刀相助了。
大人，这，这啥意思？
嘿嘿嘿，没事儿，嘿嘿嘿，反正你别多想，爷就是看你头上有点绿，送你把刀玩儿，嘿嘿嘿，你别多想，给你三天假吧，去，赶紧的家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嘿嘿嘿，反正别多想，半夜也别乱跑，走吧走吧。
大人……听不懂……太高深了，难怪是大人。小的告退。
滚滚滚，赶紧滚。那个谁，眉清目秀还挺伶俐的那个，对，就是你，爷手里缺口刀，明白了？
大人，只管交给卑职就好，寻常的刀您用着肯定不舒坦，卑职给您找把好的去。您先喝口凉茶，吃些点心，半个时辰内，准给您办妥。
好！跟聪明人说话就他娘的省事儿，麻利儿去吧，爷我再转悠转悠。
哎？那边那个，爷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以前见过？嘿，说你呢，别他娘的给爷装没听见，呀嗬，还把头扭过去了？哎哟喂，怎么这后脑勺瞧着更眼熟了？没错，爷绝对见过！
6
大，大，大哥，咋整，那鞑子认出俺了！
二弟，到你出力的时候了，一定要挺住，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
哥呀，你能不能整点儿吉利的，俺肝儿颤。
好，二弟，你一向是吉人天相，遇难呈祥，得天独厚，蕙质兰心……抱歉二弟，为兄实在编不下去了，就这几句你先凑合着定定神可好？
大哥，俺不是让你说漂亮话，俺是让你帮俺壮壮胆，整点给劲的，中不？
哦，那简单。二弟，你莫要惊慌，凭你的长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俊，简直是毫无特点，想要记住你这张脸，纵有为兄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也非要下一番苦工不可……我犹如此，鞑子怎么可能记得你？退一步讲，就算这鞑子认出你来了，又能如何？你一向口若悬河，舌绽莲花，总舵主都夸过你一人能抵十万泼妇，只需拿出你在总坛里滔滔不绝，把新收的弟子都给说退会的劲头，绝对能说得这鞑子三月而不知肉味，切不正不食……
哥你可别说了，你前头整的还挺好，咋越到后边俺听着越没底了呢？咋还要切了我？……算了算了，我硬着头皮上就是了。可有一件事儿，你们得依我，不然咱老哥仨都TM得给人连根拔了。
二弟请讲，但凡我等力所能及，一定倾其所有有求必应应接不暇……你懂了就好。
二哥，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从现在开始，不管俺说啥，你们俩都得顺着我说，知道不？打个比方，俺说鸡蛋是方的。
娘咧，那哪能够啊，鸡蛋要是方的，那下蛋的老母鸡不都得硌死咧？
三弟，我等要顺着二弟说，应该说，“没错，墙砖都没鸡蛋方。”
嗯呢，还是大哥明白。那俺说，兔子吃肉？
二哥，我懂了，那我就说，“奏是，我家兔子就可凶了，撵得野猪满山跑。”
嘿，老三，行啊，开窍了是咋地？得嘞，就这么说啊。哎呀，那鞑子过来了！收声，收声。
抬头，说你呢，你聋啊你，给爷抬头。
嘿嘿嘿，大人，恕小的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俺这儿给您请安了！
放屁！你这孙子捆的跟个粽子似的，身上除了麻绳就是罪衣，还甲胄，长脸了没，长脸了没？
那啥，大人，俺又没念过书，光听那戏文里唱啥“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还寻思着是个好词儿，合着不让老百姓用啊？
废话，我来问你，本大人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大人，我等皆为乡野草民，躬耕于野，苟全性命于……咳咳……盛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哪有机会遇见将军这等人物……
你丫呆着，没问接什么茬，没问你少放屁！你，说吧，是不是见过？
大人呐，俺咋能认识您这么大的人物呢。
不对，爷我肯定见过你，不然不能这么眼熟。你，做什么的？
大人，我家二弟乃是一平头百姓，我兄弟三人终日以行商为业……
嘿，怎么又是你，爷最烦你们这帮子满口之乎者也的货，没问你少搭茬，你再搭茬爷我抽你哦，抽死你哦！
草民知错，知错，再不敢多嘴多舌了。【兄弟，大哥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说吧，你丫是干什么营生的？
回大人的话，俺是个货郎，跟俺大哥俺兄弟一块堆儿卖货，一年到头就在盛京那疙瘩转悠。不信你问俺【大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宜说话】……兄弟。
奏是奏是，我二哥奏在盛京做买卖，蒙古、罗刹国、宁古塔那是统统的没去过。
大人，大人，俺兄弟缺心眼，你别听他胡咧咧！
让你说蒙古了么？让你说宁古塔了么？让你说罗刹国了么？你个王八犊子玩意儿，闭嘴！
嗯？罗刹国？嘿嘿，爷想起来了，爷是在雅克萨跟罗刹鬼子打仗的时候见过你！不对啊，那会子兵荒马乱，哪还有货郎？你是货郎？不能够！
大人，俺真是货郎，想当初雅克萨闹罗刹鬼子，货都让罗刹鬼子抢了，车和骡子让咱大清的兵给抢了。路费都混没了，俺就合计着在那战场边儿划拉点儿洋落，好歹他不能一路要着饭回去不是，俺估摸着您就是那功夫瞅见俺了。
奏是奏是，我二哥奏是划拉洋落去的，根本没偷过马。
……老三啊，俺算看出来了，你不是俺弟，你是俺祖宗啊，要命的祖宗啊……
得，爷听明白，也想起来了，你丫就是当年那个偷马贼！
7
那个谁，偷马的，爷我问你，当年雅克萨那会子，你这老小子是使了什么外科手段，在爷眼皮底下把爷的赤炭火龙驹给骑走了？这么些年了，爷我可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就他娘的想不通，今儿可算把你给找着了，你丫不给我说实话，爷我一刀……哎，我刀呢？
那啥，俺瞧着您刚才，好像把刀给那个大奔儿头老兵了么？
啊，可说呢，对，是有这事儿来着，爷那口龙泉宝宝刀让我给拔刀相助了。哎不对，爷问你话呢，谁让你扯刀的事儿了？说，你……你……爷我刚才问你什么来着？
哎呀，大人，俺也忘了，您是不是问俺家里有几口人了？
不对啊二哥，刚才他不还问你，咋在雅克萨把马给偷了的么？都说我傻，我看你也没咋聪明啊嘿嘿嘿。
【郭三狗子，你记住了，但凡俺吴老二没死，俺跟你没完，没完！】
招啊，差点儿让你小子糊弄过去，赶紧给爷老实交代，军营里里三层外三层，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你他娘的是怎么偷的马？
大人啊，不是俺不想说，实在是俺这套偷马的把式，他是祖传的，俺学活儿那时候都是拜了香堂，跟祖宗发了誓的，绝不外传。这要是破了誓，到地底下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哟，没看出来，还是条好汉。不说是吧，成，爷我也不为难你，这就给你个痛快，偷马的，到下边儿，给你祖宗带个好！爷我一刀……哦，刀没了……刀没了爷拿靴子底儿也踩死你丫的，看脚！
大人且慢！！
怎么着？要留遗言？
那啥，列祖列宗晚点见也成！反正俺本来也不老露脸的，不带着脸去他们也不至于挑理。
哼，跟爷耍心眼儿，你还嫩着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大人，那俺说了有啥好处没？
嘿嘿，行啊，还讨价还价，够胆，不过爷今儿心情好，我倒听听你要什么好处。
俺说完您把俺们放了中不？
呵呵。
嘿嘿嘿，俺就闹个笑话，您老人家别当真，别当真，其实吧，俺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嘴馋，要是俺说完了，大人能让俺们临走前吃顿好的，俺死也闭眼了。
哦，这事儿爷我拍板了，成，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当个饿死鬼。怎么着，你丫想吃什么啊？
大人，俺从小，就爱吃，牛——心——！
嘿，你吃个牛心喊那么大声儿干嘛，作死呢你？
【低声】大哥，二哥咋突然间就急个愣急个愣的，喊个啥劲？
【低声】三弟，术业有专攻，为兄平日专攻诗书，这个医术实在是一窍不通，我也不知老二这是什么病犯了，为今之计也只能静观其变吧。
不是，大人，俺这不嘴馋么，一想起牛心，这浑身都抽抽，嗓子眼难受，不吼一嗓子他难受。
少给爷一惊一乍的，牛心是吧，爷准了。还要什么？
回大人的话，俺还想吃猪——心！羊——心！狗——心！鸡——心！鸭——心！鹅——心！猫——哎呀！
还敢喊，还敢喊，我让你喊！再喊我还抽你！
【低声】三弟，为兄知道了！老二刚才乃在蒙暗号！密信之上的暗号，我等仅知一个“心”字，其余的全然不得而知，他若把那带心字的话，全都说上一遍，若是时来运转，便能让台下五百好汉前来营救了！一会儿你也帮衬着点你二哥，合我三人之力，未必蒙不出那暗号来！
【低声】哦，大哥，原来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二哥给吓傻了呢。知道咋回事，我就明白了，我也帮二哥一把。
二哥！我也馋，我要吃花心萝卜、空心菜、红心地瓜……还有那啥，灯芯草！
你个夯货，你缺心眼儿啊！鬼迷心了你？灯芯草那玩意儿是给人吃的？失心疯了你？！
大哥，我这是帮二哥的，他咋还骂我？
老三，平心而论，老二骂你算是骂对了，这位好心肠的大人允了咱一顿断头饭，已经是大发恻隐之心，你还在这胡搅蛮缠，实在狼心狗肺，万一说得大人心浮气躁，他岂会让我等称心如意？
都他娘给爷闭嘴，还真以为爷疼惜你们舍不得杀人是怎么着？嘿嘿，看来，爷不把你们仨砍了，你们还真以为，爷心慈手软？！哎？谁放炮？那个兔崽子放的炮，给爷死出来！
动手！绿林道的弟兄们，暗号来了！杀鞑子啊！
大人救命啊！哎呀……
大胆恶贼，兵爷我……【噗嗤】今儿就死这儿了……
二哥，你不是说咱天地会来了五万条好汉么，我咋觉着没那么多呢？
赶紧跑啊，都这节骨眼了你还胡咧咧啥呢，再不跑脑瓜子没了！哎呀不好，鞑子又过来了！
孙子，原来你丫是天地会的反贼！好啊，藏的够深的！可是算你们倒霉今儿爷在这儿，你们仨就TM别想跑！休走，看脚！
大人，脚下留人！
谁？！谁拦我？
大人，是卑职。
哦，你小子回来了，你拦我作甚？
卑职怕您脚疼，给您送刀来了。
少废话，还愣着干嘛？刀拿来人滚一边去，没看打仗呢么，指不上你。
【“噗嗤嗤”血光迸溅，“噗通通”荣灿倒地，“嘡啷啷”宝刀脱手】
火，火枪？你，你敢杀我？
对不住，大人，卑职，乃是天地会卧底，素闻您是大清国第一的勇士，不用火枪，卑职也没把握杀了您，闭眼吧。
三位，对不住，一直没等到暗号，在下也不知道谁是自己人，让诸位受惊了，我给诸位赔礼。
哪里哪里，是我等弄丢了暗号，叫兄弟左右为难，还请您莫怪。彼时彼地按兵不动才是正理，易地而处，我等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这倒奇了？听这位仁兄的话，当是接到了密信的……您说弄丢暗号，莫非是密信损毁？不可能啊，密信乃是天蚕丝所织，石漆所写，入火不燃，入水不沾，刀剑难伤……怎么会损毁呢？
也就是说，纵使密信脏了……
只需在水中冲洗片刻就能恢复本来面貌了呀。
哦，哦，哦，受教，受教……二弟，三弟，你们为何这般表情？
二哥，我想骂人，可我想不出该咋骂，心里苦的慌……
别说了，你二哥也是一样啊。哥呀，你tm真是我亲哥……
【全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