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蒙蒙,车速缓慢。
同学的母亲去世了,我们驱车前往草原送送老人家,车程约200多公里。出发时小雨滴答,越走雨越密,雨刷器都扫不过来。
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父母至少六十多岁,开始走向衰老。不可避免的,时不时陆续有人离开这个世界。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想到同学痛失母亲,心情也不由沉重起来。
一小时后,走出雨带,天空明亮了许多,心情也有所恢复。聊起大学生活。聊起一位女同学,前段时间微信群里得知她得了乳腺癌,众人忙着各自捐助了些钱以示安慰。上学时,她属于亭亭玉立特文静的那种人,与我交往不多。前两年同学聚会,她没来参加,越发生疏了。据说她长期心情不佳,有抑郁倾向,又查出乳腺癌。才四十多岁哪,不禁唏嘘。
人这一生,啥最重要,毫无疑问,是身心健康。那么,我们费尽心思追求身外之物时,时刻警惕别忘了初心才好。
一小时后,下了高速,转入国道,再转入乡间马路,路有些窄,但不蜿蜒,好走。两旁的草葱绿茂盛,很耀眼,甚至还能看到一晃而过的大片野花。庄稼郁郁葱葱,高低起伏,不时看到成群的羊,低头悠然吃草或怔怔望着前方。
同学家在草原深处,得走一段土路,担心我们寻不到,同学特派妹夫前来路上接应。他的车在前面,摇摇晃晃尘土飞扬,我们不远不近跟着。远远近近的房屋散布在草原上,房屋周边是庄稼,还有成群的牛羊,不由感慨,田园景色真是太美了,住在这里多好,安静,空旷。转念一想,也未必,广阔是广阔,难得见着人影,偶尔感受一下没问题,久了会不会孤单和寂寞?对于习惯车水马龙的我们来说,还真是考验呢。
带队车辆直直朝着一户人家走去,看来是到了。结果眼看着走近了,又一个急转弯,向南拐去了。刚才的疑似户瞬间甩在了我们的右手边。经过几次这样的希望失望后,终于看到前面巨大的蓝色帐篷,还聚集着几十辆车,铁定到站了。走近,车辆周围立着三五成群的人,右前方的灵棚赫然在目,十几个孝子齐齐跪在那里。这种白事场合比较考验人,我眼软,尤其听不得别人哭,所以非常担心受人影响,搞得自己也情绪失控。还好,同学母亲因病去逝,而且病了很久。有了思想准备的家属往往不至于悲伤过度。当我们走过去烧纸钱时,背后跪着的儿孙们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嘴上念念有词。我长吁了一口气。
走入临时帐篷,里面空间很大,摆着九张桌子,桌上放着茶、羊肉、炒米、油炸炸等。帐篷门口一位中年女性在唱歌,声音嘹亮,震耳欲聋。临时停车场周边,人群依然聚集着,聊着天,表情或严肃,或轻松。
一切井然。
晚间冷热菜,鸡鱼羊肉一应俱全,九桌人满满当当,玩扑克的猜拳的各种酒场伎俩纷纷登场。这种气氛,有点不严肃但又找不出毛病。人的生命终结,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我始终这么认为。那么,热热闹闹欢送老人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新的世界,也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与祝福吧。
类似的事,令我记忆犹深的是大嫂的妈妈。大嫂父亲去逝的第二天,我们去看她的老母亲,九十岁了。一路在想,相伴七十年的老伴撒手离去,对方得多么悲痛和难过啊。谁料,她异常平静,带着温和的笑,甚至非常得体的称赞我们长得漂亮。搞得我一头雾水,想好的安慰话都没法说出口,只能跟着她一起说笑,可见她是多么豁达与坚强。
酒过三巡,同学的父亲过来了,他举起酒杯说:“感谢你们来参加,你们好好努力工作,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他面相和蔼,微微笑着,接着说:“你姨姨在这个家里也付出了!”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痛了。透过笑容,我分明感受到他内心深处,对老伴深沉的不舍与感恩。
深夜的草原,寒冷,有风。四周一片寂静,有月亮,挂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