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后娘的脸,说变就变,前晌还是艳阳高照,后晌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风一阵紧似一阵,雨也一阵紧似一阵,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像一道银帘挂在空中。耳边只有“哗哗”的响声,雨滴像密密的铁丝网一样,从天上漫无边际地吹到地上,好像是天河决了口子,落下了滔滔大雨。
郭书白撑着雨伞,走在屋后的竹林中。
雨中的竹,清清爽爽,有着一股与泥土混合了的香气透散开来,深吸一口,沁入心脾,久久留香,竹林在雨中弥散出一股醉人的迷幻魅力,似有仙子秘藏其中。
狂烈的风,无情的雨,将根根细竹压弯在地,他拿出一根细绳子,将弯腰在地的细竹根根扶起来,用绳子挨个儿把它们绑了起来。又伸手抠一下脚下的泥土,把它使劲的摁在竹子的根部。看着一切完好,他撑好雨伞,向堂屋走去。
夏天的雨,总是那麽急。不似初春的雨,滴答滴答,充满生机;也不像秋后的雨,淅沥淅沥,那麽富有诗意;更不像冬天的雪,轻轻的,在空中翩翩起舞,再幽幽落下。夏天的雨,哗啦哗啦,总是那麽急,充满激情活力。
夏天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从乌云密布到倾盆大雨,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顷刻间,云就散了,雨也住了,太阳也出来了,阳光照亮了大地。
郭书白推开窗户,一股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空气像滤过似的,格外清新。窗外的梧桐树,花椒树经过雨水的冲洗,舒枝展叶,绿的发亮,美丽极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多了。今天周四,要接俩孩子的。对着窗外的绿树思索了片刻,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妈,今天下午要接俩孩子的,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把孩子先接到你那里,我们要出一趟门。”
“嗯,好。你去忙你的吧,孩子我先接我这里。”电话那头传来了他丈母娘的声音。
“那,谢谢妈。”
“傻孩子,跟妈还客气个什么劲。”
“那个,那个妈,我要忙,先挂了啊!”
“嗯,好。”
郭书白挂了电话,就去检查办公包,一切无误,才拉上拉链,拿起办公包,斜靠在办公椅上,微闭双眼,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差不多六点,赵咏文才开着她的白色的本田飞度缓缓的停在了渊羽阁的门口。她下了车子,上前几步,走到了郭书白的面前。“郭大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抱歉!”赵咏文看着他,笑意盈盈。
“没事,我们没等太久。”郭书白看着她,慢慢的说了一句。
谢舒平瞅瞅郭书白,又瞅瞅赵咏文,再瞅瞅程言,递了个眼色给他。意思是他俩之间有猫腻。程言看着谢舒平,朝她点点头,一脸的贼笑。
“若没其它事的话,那就请三位上车。”赵咏文转身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又扭头看着他们三个。
三个人同时起身,程言,舒平两个人慌个颠颠的就钻进了后车门。郭书白看着他们两个人,愣住了,满眼的质疑。
片刻后,他看着舒平,慢慢的说道:“舒平,你应该坐到副驾座上,你们两个女生之间应该有共同的话题。”
“这个,书白,我和舒平要谈谈张汉青的事,你确定要插进来吗?”还没等舒平张嘴说话,程言就抢了一句,他看着郭书白,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一听到张汉青这三个字,郭书白就有些恐慌,头皮发麻。“你们谈吧,走,上你家。”他坐到副驾座上,“砰”的一声使劲的关上了车门,看了赵咏文一眼,又双眼直视前方。
赵咏文看着他,低低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只管启动车子,朝赵家庄开去。
车子缓缓的停在了赵咏文的家门口,四个人从车里出来,郭书白抬头看着赵咏文家的格局,那是一座农村的新型别墅,虽然已接近黄昏,但门楼上“雅居春晖”四个行草大字大体上还是能看的清楚。
赵家坐南向北,属阴宅,门前的西边种着三垄韭菜,长长的油绿的叶子垂于地上,使人垂涎欲滴。门前的东边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挨院子的东面是赵家的坟地,坟地很大,栽种了好多柏树,大叶女贞。
走进院中,郭书白放眼四望,一棵大拇指粗的山楂树栽在院落的东边,足有两米高,上面缀着为数不多还是青色的小山楂。小院不是很大,但很清雅。挂满丝瓜、豆荚的篱笆上,绿油油的叶子淋浴在美丽的霞光中,给人一种幽美、恬静的感觉。两层的楼房上面是半层的阁楼。
走进客厅,迎面的墙上张贴着壁纸,上面挂着一幅大大的点钻的十字绣《富贵吉祥》,客厅的左边是影视墙,上面镶嵌着电视,电视的下面是低组合,低组合的两边各放了两盆绿萝,一套布艺沙发,中间是茶几。客厅的东边是推拉门,应是通往二层的楼梯。一楼两个卧室。
赵咏文推开推拉门,四个人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的她的卧室。
推开门进去,是一张干干净净的大床,床上铺叠着素色淡花纹的四件套,床的左边是一张半圆形的电脑桌,原木色的,不是那种亮白的、新鲜的、充满绿色气味的那种,而是像沉睡了很久的暗暗的较于咖啡色的桌子,有种安逸静谧的感觉。桌子的上面搁着一个长的两层的书架,里面塞满了各类书籍。桌子的左手处靠墙那里放着两张单人小沙发,沙发中间是小小的茶几,茶几的上面放着一套玻璃茶具。
窗帘是淡紫色的,给人一种素雅、高贵的感觉,窗台上放着一盆吊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床的右边是原木色的衣柜,上下四个半圆形的柜角,上面搁着相框及绿色盆栽。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正在往电脑桌上搁上香用的东西,看见他们四个人进来,略微对他们笑了笑,便带上门下了楼去。
“你们随便坐。”赵咏文抬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程言就势坐到了电脑桌的办公椅上,谢舒平和郭书白则坐到了沙发上。
“可以开始了吗?”赵咏文抬头看了郭书白一眼,踢掉鞋子,在床上躺下。
郭书白朝她点点头。
“我感觉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赵咏文盯着郭书白,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出来。
郭书白起身,拿起三根香,递到赵咏文的手里。
赵咏文会意,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电脑桌前。放下三根香,从袋子里取出两份糕点,两份水果摆到桌上,又从半圆形的柜角上面取出一个香炉摆到桌上。没有水,她拿出湿巾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手,点燃三根香,在空中拜三拜,插入炉中。接着跪到地上,规规矩矩的的磕了三个头。
郭书白拿出办公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两滴液体,涂抹在眼皮上,眼前出现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此刻正坐在床边,出神的看着赵咏文。一张胖乎乎的脸蛋,两串弯弯的眉毛;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个小巧的鼻子;一对菩萨耳,一个肉嘟嘟的小嘴巴;在嘴巴下面还有一个圆鼓鼓的双下巴。双手胖乎乎的,十指又短又粗,好可爱。
他靠在沙发上,双眼微闭,陷入了沉思。院落东边坟地的上空形成了一个结界,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正在玩泥巴。
郭书白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抱起了他。“告诉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抬头看着那个小男孩。
“她是我妈妈。”小男孩看着郭书白,又指了指屋内的赵咏文,话语奶声奶气。
“你妈妈?”郭书白满脸的震惊,质疑。
“嗯,她是我妈妈,她为何不要我?不要我?……”小男孩满脸泪水,口里不停的呢喃着。
“你想不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要你?想知道原因吗?”郭书白看着孩子,满眼的心疼,怜悯。
“想啊。”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郭书白,小眼神里闪过一道亮丽的光芒,满是渴望,企盼。
“好,叔叔现在抱你过去,你坐在床上,一定要乖乖的,什么也不要做,要听话哦,乖啦!”郭书白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嗯,好的,我听叔叔的话,不会乱动的。”孩子双手抱着郭书白的脖子,小脑袋在他的锁骨处蹭了蹭,又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结界消失,郭书白把孩子搁到了床上,对着他笑笑,点了点头。郭书白从沉思中慢慢的苏醒过来。
“赵咏文,你打过胎?”他双眼紧盯着她。
赵咏文猛的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惊恐万分,身子骨不停的颤抖,就连说话的语声也带着些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孩子告诉我的。”郭书白看着她。
“你胡说八道,不可能的,他早就不在人世了。”赵咏文的脸上无一丝血色,声音高昂,似是呐喊。
“他是个男孩,大约三岁左右,长得胖乎乎的,眼睛似你,脸蛋儿也似你。”郭书白一直的看着她。
“男孩吗?小男孩吗?真的是小男孩吗?他在哪里,我要见他。”赵咏文有些失控,她起身就揪住了郭书白的衣领子,脸上惨笑,大声的嚷嚷。
突然间程言就站起了身,他快走两步,伸手就狠狠地打掉了揪着郭书白领子的赵咏文的手,嘴里还在大声的喊着:“撒手,你丫的,你神经病吧你,别逼老子动手打女人,疯子!”
“咳,咳,你不是不要他了嘛?”郭书白坐在沙发上,咳嗽了两声,头靠着墙壁,险些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他面带微笑,一眼不眨的看着赵咏文。
过了好一会儿,赵咏文才从失控中缓过了神,她的目光扫过程言,继而又瞄了谢舒平一眼,最后停在了郭书白的脸上。
“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沙哑,颤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三个人都正了正身子,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脸上,不约而同的朝她点了点头。
“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的……”赵咏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他们三人展开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笑容包含着几多心酸,几多无奈,几多悲凉,几多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