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湾战争与美国

李光海和陈思惠再次恢复了书信往来，可陈思惠在台湾问题上的倾向一直困扰着他。3月份的一封信中，李光海得知陈思惠拿到了英国伦敦大学学院法学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李光海也有了读研究生的想法，可家里经济条件有限，他只能早点参加工作。

4月份的一天，李光海正在图书馆里阅读时，一束头发贴到了他的脸上。他仰起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这时，那束头发贴在了他另一侧的脸上。李光海再次仰起头，惊喜地看到陈思惠出现在自己旁边。

“惠惠。”他很想拥抱自己的恋人，但周围有太多人，所以只能拉张椅子请她坐下。

“海湾战争呀？”陈思惠开心地翻起书桌上的报纸。

“看会儿报纸。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这个全世界都在关注。你不想我来？”

“当然想，可这个时间你不用写毕业论文吗？”

“早写过啦。”

“我的也快写完。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我看看你们的报纸。听陈思贤说，海湾战争打得很科幻，先是出动什么预警机、轰炸机取得制空权，又是通过红外探测在晚上搜索敌军，好像只用42天就把那么厉害的伊拉克给打垮了。我们班上的男生一直在讨论这个。”

“哦。你们班上男生多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之前就想问，你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很多人追求的吧？”

“事实上根本没有人追。”

“那我就放心了。”

“你。”陈思惠笑着用两只衣袖蹭李光海的脑袋。

“这下冷战美国更胜一筹了。”

“嗯。现在东欧共产党已不再执政，苏联的范围一下子少了一大片，而且美国的武器又那么先进，美苏争霸的天平只会更加向美国倾斜。”

“这次的海湾战争算是洗刷了美国在越南战争中失败的耻辱。我们新闻上一直在报道这次战争。这才是真正的信息化战争，我们和美国的各方面差距实在太大。海湾战争过后，爷爷一直喊我去当兵呢。”

“当兵啊？那不是再也见不到了？”陈思惠微笑着眨眼。

李光海将手放在陈思惠的手上：“我应该会被学校分配到化工厂工作，这样自己所学的专业有了用武之地，也算是报效国家的一种方式嘛，而且工资也挺高，说不定将来能在市里定居。”

“好，我支持你。”

“谢谢。”

“免客气，那咱们走吧。”

“去哪儿？”

“你家呀。今天不是周六吗？爷爷奶奶和我爸妈吵架了，他们现在正往你家去呢。”

“他们怎么了？”

“他们说要在大陆定居。”

四、几张照片

一大早，李光海很快洗漱完毕。他细心检查着要送给陈思惠的礼物：麻枣、生仁糖、芝麻香片、白香饼各一包，还有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扁盒。盒子里装着一把牛角梳。那梳子色泽乌黑发亮，质地温润如玉，梳头发丝毫不会起静电，是李光海去年冬天就已经为她准备好的。

顾不上吃饭，李光海骑车往九合宾馆赶去。宾馆门口的大厅里，林宝珍正一个人坐在长条沙发上。

李光海微笑着走近：“表婶好。”

林宝珍平静地说：“哟，是小海呀，快来坐，你是来找惠惠的吧？”

“我准备了一些吃的给他们。”

林宝珍看看表说：“他们13分钟前走的。碰巧昨天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县里的人，他送父女俩到国际机场。我和你表叔今天起得早。没办法，这的房间便宜，我们客房下面又刚好是厨房，所以一大清早就很吵。惠惠是不想走来着，可你也知道，学生学生，上学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李光海心中有些失落，他微笑着点头：“表婶说得对，那表婶再见。”

“一起走，我去看奶奶。对了，我听思贤说，去年我们见面后，你找了我很久？真是对不起啊，我那天在家里洗水果，没听到敲门声，后来想着时间还早，就去百货商场买了一些东西给你表叔。大陆这边的东西比台北便宜很多，可假货也不少。我买的一双运动鞋，掉色儿。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唉。不过东西是真便宜，而且吃的都非常正宗，比如沙茶面，面口感爽滑，汤香浓鲜美。”

听林宝珍又一大堆话地讲着，李光海警觉起来，他推起车子说：“表婶，您那天在机场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呀？思贤说很可能您乘坐的是凌晨的飞机，可我记得去香港的飞机最晚一班并不是在凌晨，而是晚上8点多。按时间来讲，我离开机场时您和表叔应该在那，可我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你俩。”

“哪能呀，或许是我们已经进到里面了呢。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一直怀着警惕心的李光海这才想到，自己最好别和林宝珍起冲突，所以客客气气地微笑道：“是我和思惠的事想请您同意。”

林宝珍严肃起来：“你和思惠？什么事？你们分手了？”

李光海立刻回答：“我们在一起的事想得到您的同意。”

林宝珍一声冷笑：“你加入中共了吗？”

听到林宝珍这么问，李光海想试探她的台独立场，于是自信地笑着说：“是，我现在是一名共产党员，搞不好将来还能为国家统一做贡献嘞，呵呵。”

林宝珍漫不经心地摇头：“那你应该不能去台湾，不过惠惠那么重感情，肯定愿意留学后跟着你定居大陆，那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她在台湾大学有男朋友啊，上个月还带到家里了呢。这孩子，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也难怪，她爸平时工作忙，我又要照顾两个老人家。”

李光海心里一阵紧张。

林宝珍冷冷地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一张是陈思惠拿着吉他，一个高大帅气的长发男孩指着她的手，像是在教她。另一张，陈思惠和男孩并肩靠在一起。第三张，陈思惠搂着男孩的脖子，笑着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李光海抓过照片，跨上自行车就往汽车站赶。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扭头，看到林宝珍正开心地笑着向他挥手再见。李光海认为自己上当了，又骑回来。

李光海笑着扶住自行车说：“表婶，既然您同意我和惠惠在一起，而且同意她将来定居大陆，那我真心的感谢您。至于这几张照片，我以后会找她问清楚的。”

林宝珍轻蔑地笑着说：“你是个好孩子，婶婶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等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帮你问清楚。那咱们回家吧，要不你载着我？”

李光海点头：“谢谢婶，您请。”

一路上，李光海觉得像是有根刺扎在了自己后背上，只能在街上慢慢骑。

林宝珍伤心地说：“其实惠惠的长相也就中等偏上，可她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听话。将来啊，她肯定是个贤惠的母亲，再加上我们家的条件，她肯定能找个像样的你说是不是？你是个好孩子，和你相处很舒服。思贤这孩子就不一样了，太爱玩，总是追求新鲜，将来一定要找个能管得住他的女孩当老婆才行嘞。其实这都没什么，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稳住老头和老太太，然后是管理权，可不能让辉哥的意气用事毁了一切啊。”

李光海仔细听着林宝珍的话，带着她回到了家中。

林宝珍指着靠边的一间房说：“光海，你太奶奶是不是住那屋？”

李光海踢一下脚撑上的锁扣说：“不，那是我的房间。我带您去。”

李继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宝珍，阿辉走啦？光海，你今天陪着他们。我去给咱地里的柚子洒药，怕生病。”

“好。”李光海将林宝珍带进陈大娘房里。

一个上午，林宝珍和陈冠礼夫妇都在照看卧床不起的陈大娘。下午3点，李光海和他们道别，回到学校。一到宿舍，李光海赶紧给陈思惠写了一封信，想请她解释照片的事。他将那张亲吻的照片封在信里，但又觉得不妥，换一个信封后，他把陈思惠同男孩合影的照片与信一起封好寄了出去。

一个月后，陈思惠并没有信寄来。李光海想到自己的信可能被拦截，才发觉上当了。想要对方做出解释，最佳的时机恰恰就是那天早上。他在九合宾馆的时候，如果乘汽车到中左市，完全能在飞机起飞前赶上陈思惠。他只需要拿着照片赶到中左市国际机场，就一定能听到她的解释。经过仔细分析，李光海总算明白，他感情的最大阻碍是林宝珍。她给的那几张照片有可能是假的，但却像定时炸弹一样，时时困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