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铃兰 第七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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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划破天际,天蒙蒙亮起。

床头亮起一盏明黄色台灯,经过灯罩的过滤,柔柔的撒了满床暗暗的光。

雪兮侧躺在床上,被窝里伸出一只套着宽松浅粉色广口袖子的胳膊来,手心里抓着灯的开关,迷糊睡着。

墙上挂着的钟表滴答,秒针一下一下的规律的运动着,分针走了一整格,由十二指向了五。

六点零五。

床上的人突然猛的坐起来,顶着一头有些许凌乱的散发,倒显得有些可爱。雪兮睁着迷迷蒙蒙的惺忪睡眼,扭头看了一眼钟。

她又躺下了,还不忘把溜到肩膀下的被子拉回来,再在脖颈处掖严实。

秒针不厌其烦的转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执行着它那乏味的工作。转了五圈后,雪兮终于起床了,她重新把那快要跑到膝盖处的直筒睡裤拽回到脚踝,趿拉了一双棉拖鞋,走进盥洗室。

她执起梳子,梳起一个利落的马尾,用手束着,在镜前照了照。细想了想却又放下,乌发及腰,还略有些因编麻花久了而形成的波浪。

她最终还是扎起了麻花辫,只是与往日不同,她此番只梳了一根大辫子,侧着扎过来,一直垂到右胸前。她拉开第三层抽屉,自层层叠叠的零碎之间找出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钥匙,轻插进梳妆立盒最下面抽屉侧面的钥匙孔里,抽出抽屉的隐层。指尖夹起小小的纸卷,编进了麻花辫中。

纸卷上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满布,正是雪兮取得名单后手抄的录本,也便于传递。

许是近期上海太过于风平浪静,电务处也清闲不少。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越是安静,接下来即将到来的风浪就越是疯狂,所以大部分人都安于享受这样的惬意。周磬与雪兮这一来二去倒是熟络了,得了空,周磬便去了电务处。他只消屈指轻敲两下门,雪兮便能知晓来者何人,故而他便也就常常是不待雪兮答话就推门进去了。雪兮正理着书架上的文件,知道是周磬来到,所以也没回头,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走到桌旁的小茶几上沏了两杯绿茶。周磬倒是自觉的坐在了雪兮办公桌旁摆着的另一张椅子处,瞧见雪兮桌上摆着的信封,就拿来细看,将信封上的文字念了出来:“笙,亲启。”读罢,他挑眉看了眼雪兮。雪兮知他想问什么,便道:“我的小名。”茶沏好,雪兮一手执一杯,从茶几挪上了办公桌。放下茶盏,方得空,伸手不费力气的夺来了周磬手里的信:“不经同意随意动人东西,没礼貌。还有,刚刚我有说让你进来了吗?你倒是自觉。”周磬说:“为主的没有待客之礼,还要要求做客的遵守为客之道吗?”雪兮挑眉道:“我没有待客之礼?你果然如舜英说的一般,与人熟了,就原形毕露。”周磬只是笑,拿了茶盏到面前,轻吹了吹。嫩绿的叶子在染了浅绿的茶水里转着圈儿打着旋儿,雾气腾腾蒙上面颊,温温热热的。

“我并没什么原不原型的,只是有时候对着不太在意礼节的熟人,便略去了些繁琐而已。”周磬就着杯口喝了口茶,道。雪兮轻哼一声,手上将信封撕开。

“‘笙’是你的乳名,那你的字号是什么?”周磬问道。雪兮一壁手上忙活着,一壁答:“我家原不姓林,姓雪。雪姓稀有,隐姓埋名易于免难,故而斟酌后一族人都随了那一辈的祖奶奶改姓了林。而那以后,家族里子孙后代取名第二个字皆按例取‘雪’字。比如我名雪兮,我弟弟名雪祯,故而取字号上,我们都格外重视,”她把信笺展开,又用力压平了些,然后才又道:“我的字是‘霈笙’,还有我弟弟雪祯,字‘禹泽’。”

薛琬琰搂了厚厚一沓文件推门进来,雪兮见状前去帮忙,放在一旁的文件桌上。雪兮叹道:“方收拾了大半,现在又来了新的,再这样下去,我都要以为自己是机要室的人了。”薛琬琰笑道:“得了吧你,闲着也是闲着,收拾好了也是方便以后的工作,不好吗?再说了,”她看了一眼周磬,道:“还有人陪着说话,我羡慕都不及呢。”“我又没有请他来。”薛琬琰笑起来:“人家自己愿意来,不是更好吗?我要老高来陪我,怕是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肯呐!”

周磬摇头笑道:“现下上海这样安静,风暴前的宁静反令人担忧。76号上下尤其是行动处,都随时随地四处小心提防着。高队长现在可是忙着呢,至于我,”他将手一摊:“反正是不理事的,所以就闲着了。”

薛琬琰道:“所以说,雪兮命这样好,她要再不满意,世上便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能让她满意了。”“是,”雪兮嗔道:“我不知足呢。还是琬琰最好,所以才嫁的出去。”

因着的确没什么事情,所以午值一个人便足够了,而午值的唯一一个人,也是散漫,不似从前那般时刻注意着。雪兮这日不逢午值,陈舜英又有约缠不了她,是而方至十一时,她便出了门。

年轻的男子坐于桌旁,他身着雪白的衬衫,外罩一件浅灰色背心,领口处黑色的领结与他的年纪很是相符。上海上流社会的绅士小姐们一贯风流,常约了出来用些西餐看些电影之类,闲余生活倒是充实,故而餐厅中这样打扮的年轻男子并不少见,想来,他此刻正是在等着某位也是家世不错的女孩。

雪兮正更了浅绿荷叶袖儿旗袍前来,发型未变,只是两鬓侧多散下了几缕碎发,更显优雅。她提着白色皮质亮面手提小包,白色高跟鞋轻踩着,一路缓缓行来,不禁引周遭人都微有侧目。

年轻的男子不知自何处变出一朵鲜艳的盛放玫瑰,他轻嗅两回,微笑着待雪兮一路走近,继而献上花朵。雪兮接过,微微一笑,她轻抚了漂亮的玫瑰了几回,悄然将事先便预备下的纸条放入花心,继而轻置一旁。她抿嘴笑道:“我与文先生好久不见了,想不到,先生还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般,爱用花,来笼络女孩子的心。”

“哈哈,”文鹤笑道:“林小姐说笑,文某许久未见女孩子了,现下执这花茎,都还觉着不大顺手呢。”

雪兮拿了花茎转了几圈瞧了瞧,道:“文先生还是那样会挑花,文先生挑的花,一直都是顶漂亮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文鹤摇头,看着雪兮道:“花再漂亮,也漂亮不过花季里的姑娘,横竖,不过是点缀罢了。”“哈,文先生这是在夸我吗?”“文某只是,实话实说。”雪兮低头笑着,又道:“不知文先生晚上可有空闲?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什么的,许久未见了,也叙叙旧。”文鹤瞧了眼窗外的天空,道:“现下阳光明媚,正是极好的时候,为何非要待到晚上?”雪兮摇头笑道:“先生不知,我现下也差事在身了,已不似从前自由了。”文鹤“哦”了一声,道:“是文某人想的不周全了。”“没有的事,是我疏忽,这样久都未来得及对文先生说过。”两人便无话再续,皆静默用餐,谨遵“食不言”之规。

待餐毕,雪兮取帕轻拭唇角,罢了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工作要做,这便要失陪了,还请文先生不要怪罪才是,晚上再见。”文鹤忙起身,道:“无妨,林小姐忙碌,文某也是知道的,晚上再见。”雪兮起身欲走,却被文鹤拦住,他自桌上拾起红玫瑰来递去:“林小姐,你的花。”雪兮笑道:“不必了文先生,听人说,文先生一天只送一枝花,现下天又这般不爽快,我可不想让这花早早的蔫在我手里。我早知文先生养花的本事很厉害,所以还请先生帮我存着,晚上,我还想拿着这绽放着的鲜花,和先生一起看电影呢。”文鹤笑着应了,待雪兮走后许久,待跟着雪兮的那个黑衣男子也远去之后,他方微倾花枝,轻旋一圈,使花心儿里装着的那小纸条儿落入正掩着的手心,继而将花插进一旁的花瓶里,起身离开了。

西餐厅不远处便是泠泠的家,雪兮想着时候还早,便进屋去与泠泠闲谈。虽是闲谈,但偶也难免涉及特工总部,她们谈及冯文莺欲用雪兮一事,便也都严肃下来。

雪兮道:“泠泠,你想想,怎会有人愿意只付出不收获呢?”泠泠随即明白了雪兮的意思:“你是说,秦乐莺可利用?”“不错,冯文莺为权,秦乐莺也不例外。胡令仪死了,秦乐莺以为靠着冯文莺对她的信任以及看重,能揽下电讯处的差事,即使没什么职位,也能手握大权。”泠泠点头道:“但是事与愿违。”“是啊,她这么得力,冯文莺怎么舍得放走她呢?况且谁又能保证秦乐莺得权之后,不会有二心呢?单这一点,冯文莺就不会放权。”“所以我们借此,可以离间‘二莺’。”“已经用不着了,她们的隔阂已经有了。”泠泠看看雪兮,笑了:“因为你。”雪兮笑着摇头,道:“我只是导火索,我的出现,是把冯文莺的心态挑明了给秦乐莺看到。秦乐莺的野心可一点也不小,她甘为冯文莺的助手,必是因为有利可图,可冯文莺却在她以为自己要揽下大权的时候培养新人,你说,秦乐莺会怎么样?”泠泠点头,道:“失去秦乐莺这个左膀右臂,可谓是冯文莺一巨大的损失。而如果能借此把冯文莺拉下台那就更好了,毕竟,76号最难弄的人里头,说冯文莺数一数二都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雪兮道,“但是,去了一个冯文莺,自然会有人接替她的位置,包括她的岗职,也包括她‘最难弄的人之一’的名头。除不尽的,我们只能是,先顾眼前,不想往后又会有怎样的‘新’在等着我们。”


傍晚雪兮提了包出门,方一踏出,身后便已有人尾随,她看不到,但心中却很清楚身后一定会有人跟着,也因着许久来冯文莺对她的不放心,可偏偏这夜,她又不得不执行这项任务。文鹤是一早便等着了的,手里自然是绽放的红玫瑰。这是老办法了,那里有人能保证大半天下来花一直保持绽放且不生一丝瑕疵呢?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寻一样的花来,横竖,都是红玫瑰。雪兮见他,面上笑容更绽,正如那漂亮的红玫瑰一般,双颊微绯,皓齿展露。文鹤亦笑,牵着雪兮的手便进了影院去。身后人自然料到这一着,但到底未跟得太紧,只于门口把守。而雪兮文鹤两个便是要趁此,自影院内洗手间的窗中跳出。雪兮也迅速打扮了一番,并收拾一应换下的衣物于包中,方往目的地的舞厅去。

厅中橙黄色昏暗的灯光下,浓妆艳抹的女人们穿着轻薄的衣服,执杯一壁走一壁饮着。舞会宴饮已愈半巡,宴内众人多少都有些微醺。雪兮小心的饮着,她要谨防着喝醉,却又不能与宴上他人差别过大引人怀疑。

她轻摇晃着杯中绯色的红酒,目光望向不远处隔了两张长条桌的文鹤。

文鹤算是她短期内的搭档,故而此次刺杀任务,她需得负责掩护。她轻摇着杯子,作不经意的摇摇晃晃走过去,轻声道:“什么时候行动?”那侧文鹤作不经意的模样,望着厅中央的男男女女,道:“十五的时候。”

雪兮得了信,便缓缓的走过,与文鹤擦肩而过。她打量着周遭的人们,想着寻一个过会儿脱身的法子,正瞧见门口一膀大腰圆的胖男人正脚步虚浮的走进来。他应是刚赴了宴来,醉醺醺的,旁有人道“主任好”,又有人舔着脸、赔着笑,躬着身一路随行,拍着马屁。但即使身旁嘈杂,他只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以做回应。他右手搂了一个女人,身后还跟了一个,现下见雪兮一身舞女打扮,又色眯眯的看向了她。雪兮自然是厌恶,但此刻的她的身份的确是舞女,且又处在“狼窝”之中,权衡之下,她避无可避,只得回去一个微笑。

此次刺杀的名作凌援的,说来也是个厉害人物。他作为间谍打入军统内部,随后受遣以军统间谍的身份反入新政府的机要处,身在本家新政府的大营,军统却一直以为他是自己人,凌援递出来的真假消息,也都一律信以为真。其对于军统而言,确是致命,故其极受新政府重视,卧底名单上也是仅有代号,倘不是军统局在新政府高层的人冒死带出来的消息,军统怕就要因为一个凌援而又损失不少了。

正到了要紧的时候,转眼却瞧见文鹤被一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缠住,不得脱身,按预算的时间,倘现在再不动手,往后延迟的话,凌援便极有可能下楼来,到时,刺杀任务执行的难度便又要提升好些了。雪兮与文鹤眼神交流多次,并尝试脱身之法多次,却依然无法,不得已,雪兮临时接下文鹤刺杀凌援的任务。她暗咬牙,手因为紧张,便不自觉的摸向口袋里的枪。

洗手间在二楼,故而雪兮顺楼梯往楼上去倒也无人怀疑什么,这使雪兮放心的多了,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便一路快步行至五楼。彼时凌援正在房间里对窗而立,细细观察着宴厅门外每一个进出之人,雪兮褪了鞋只着薄袜,缓步近凌援去,时凌援已察觉人来,是而雪兮心知不能再等,一个跨步上前,将枪口压上凌援的背心。

手指缓缓扣上扳机,她微抿了唇,手上止不住的微颤,凌援感受的到身后人因手段生涩而产生的紧张情绪,是以唇角微勾,似乎已有了盘算。便在雪兮咬牙扣下扳机的那一刻的前半秒,他疾速转身,制住雪兮持枪的手,枪口对着窗外,枪声依稀在远方爆破,引了小小的骚乱,但到底这种事情也属常见,人们也见怪不怪,反引了一队保卫人员出去四处巡逻去了。雪兮见无事,暗松了口气,手上更是用力,她怎说也受过严格训练,便就也顺利的挣脱了。凌援眼神一凌,瞬间便向雪兮的手打去,这一来竟不小心失了防范,便是这老手极少的一次失误,就被雪兮抓了命门,枪口抵住胸膛,隔着衣衫,凌援亦感受到了枪口那钢铁的冰冷,他不是第一回被人用枪口抵住胸膛,受训时便有一回,再后来,一次在入新政府的大门前,是为其上级对他的考验,还有一次,是三个月前的刺杀,是军统所谓的“自己人”“杀”自己以掩人耳目的,这三回,他都不必害怕,因为他十拿九稳自己的性命不会被伤及,但此刻,他的确害怕了,他看得到眼前女子眼中凌然的杀意,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一直骄傲于自己的“天不怕地不怕”,是多么的可笑。

随着枪口的瞬间炽热,随着那闷闷的“砰”的响声,凌援应声倒地,因着是贴紧了凌援的后胸开的枪,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这层楼本就无寥寥几人,倒没招来旁人。整一个大活人闷了一声枪响之后,几乎是笔直的向前倒了去,再是闷闷的“咚”的一声,横尸面前。雪兮自然是怕极,她慌慌张张的收了还冒着热乎气儿的枪,尽量轻且速的撤离。但因着有一耳贴着地面,谅那脚步声再如何轻,也依旧清晰传入他耳。凌援挣扎着从剧烈的疼痛中抽回一丝意志,使头脑略微清醒了些。艰难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隙,愈发清晰的疼痛几乎要震碎他的四肢百骸。他虽混迹官场几载,曾经受过的训练多年不用早已生疏,但既受过那种魔鬼训练,就算生疏,也依然是可以保持些清醒的。他知雪兮很快就会离开,他必须马上行动。

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动作,依然会牵动后背伤口,痛楚袭来,他呲开了嘴。只有一步的距离,他奋力一跃,够及书桌抽屉柜下藏着的枪,他迅速发力举起枪对上雪兮的背影,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雪兮是没什么具体经验的,况且当时训练之时最拿手的是电讯方面,所以重点培养也在此,她哪里想到凌援这样看着笨拙的人受此致命一枪还有余力反抗,她以为最多是喊人前来,那样她是有足够时间撤退的。

子弹飞速旋转着袭来,雪兮已经来不及思索,只能凭下意识的去躲避。

万幸,子弹落在雪兮脚后约五厘米处。

“砰”的一声枪响,清晰而响亮。

这一次,枪响在木地板上,再准确不过,这一声响,瞬间搅乱了楼下的一切,只剩下混乱不堪。

保安队的人迅速集合,以最快速度奔上楼来。雪兮遮了面貌从窗口很快的往下一望,知时间紧急,往上逃自然是好,但保不准要搜上了楼顶,到时便是半条退路也没有了。

她飞速下楼,并迅速褪去了身上的丝质薄披肩,只余里面的无袖桃红色礼服裙,然后胡乱搽了些胭脂在双颊上。抖了抖披肩,幸而并未染上血迹,她把披肩搭在臂上,鞋子便也就这样轻趿拉着,扭着身躯仰着微红的双颊朝厅中央走了过去。

虽说方才混乱不堪,但此时此刻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各个人都在安排离开。那胖男人正醉醺醺的搂着一个千娇百媚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情妇,当然,这只是之一。那男人早醉的怕是人都要不认得了,雪兮暗暗盘算着,忆起那男人就是在自己之后进来的那被称为“主任”的人,应该地位不低。而此时此刻他搂着的女人,压根儿就不是先前进来时的那三个之中的。雪兮心里盘算着走过去,她一副舞女打扮,加上忸怩的姿态,且先前也的确是见过的,倒哄过了一行人的眼睛。

脱身之法,怕是要从这人身上入手了。

她扑在胖男人怀里,避开另一个女人如针刺般的目光,想着曾经所受的训练,以及方才从现在正恶狠狠看着她的女人身上学来的现学现用,搂着胖男人的脖子,不动声色的挤开那女人。胖男人松开那女人,搂住了雪兮,笑道:“乖乖你不是醉了不舒服嘛,这么快就回来啦?”雪兮知他认错了人,心道这下容易了,便软语道:“嗯,人家怕你着急嘛,一好些了就赶紧回来了。”男人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雪兮不能躲,鸡皮疙瘩都险些掉了一地。胖男人摇摇晃晃的往外走,雪兮尽全力扶着,暗叹当人情妇竟也是门技术活,这力气必须得大才行。

她不经意转眼,看到寒叶青正在大厅一角静默站着,也是一袭桃红长裙,正轻抿着杯中红酒,幽幽的看着她。雪兮怪之,却无暇细想。

出了门,雪兮便安全了,现下只需要寻机会离开这个胖男人,就大功告成了。

胖男人下了楼梯,险些摔了一跤,雪兮故作嗔样道:“您好好走着,看着点,若是摔着了,”她笑眼弯弯瞥了眼胖男人身后跟着的四个莺莺燕燕,微撅嘴,“姐妹们也要怪人家的。”男人大笑,“我家乖乖最好了,除了我,不许旁人怪你。”

一路扶着男人到车前,虽然这一路也就只是穿过两米宽的人行道而已,但她已吃力的很。

是时候脱身了,她道:“人家还是不太舒服,刚刚可能喝的有些多了,今晚上不能陪您了,人家先回去了。”胖男人瞥她一眼:“乖乖又找理由了,又不同我一道回去,欲擒故纵,哈,调皮。”雪兮心中暗叹,莫非这男人口中的“乖乖”还未成为情妇?难怪得这胖男人的珍惜,不禁咋舌,果然得不到的最好。“不过没关系,”那男人道,“我今晚反正也累极了,也要早些歇息了,小刘,送她回去吧。”“不用了,”雪兮扶胖男人坐上车去,道:“我走回去,不远呢。”胖男人“嗯”了一声,道:“是不远,行吧,乖乖好生歇息,我得空了就去找你。”雪兮捏紧嗓子道:“哎呦哪儿能呢,劳动您大驾怎么行,自然是人家来找您。”胖男人大笑,道:“好!乖乖,我先走了,回见。”见雪兮点头,他目光挪向先前被雪兮挤开的女子,笑眯眯的伸手,那女人妩媚一笑,倒在胖男人怀里,然后朝雪兮示威的轻哼一声。

雪兮真的是哭笑不得,她巴不得踹开这个胖的流油的男人,才不要跟你抢,送你就是。

虽然已是春天了,但日落之后的天气依旧寒凉,雪兮抱臂一路走着,略有些瑟瑟。

周磬正忙完,他紧蹙着眉头,仔细的将桌上一应物品皆收拾妥当,毕竟他不敢保证这屋不会有人来,也不敢说绝不会有被搜查的那一天。他习惯性的挑了帘往窗外看了看,却看见一袭红色长款礼服的年轻女子摇摇晃晃的走在街上。

艳丽的衣裳以及浓厚的妆容,使得一路人都微有侧目注意。雪兮虽尽力表现的像一个醉酒后半夜而归的舞女,但多少还是惧怕露出马脚的。正瞧见楼上灯下,周磬静静看着她。

雪兮从来都是比较注重的,但此时此刻她也的确管不了太多了,她一路上了楼,敲开了周磬的家门。方闻见身后门阖上的声响,便有一件阔大的外套搭过来,继而听得周磬的声音:“这是我的衣服,披上吧,小心着凉。不过,可能有些大,勉强先穿着吧,也遮一遮你身上这显眼的衣裙。”雪兮接过披上,正道了谢,又听周磬道:“不过,”周磬看着她,笑道:“事实上,你只要把脸上这爹娘都认不出的浓妆卸了,这位红裙女特务便自此要人间蒸发了。”

雪兮闻言,也笑了:“那可不是,我就是这个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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