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缭绕、寺钟长鸣的东山岭。三百六十级的石阶上铺着红地毯,两旁青树绿叶如伞,一位身材颀长、长相妍丽的女子,脚著高跟鞋拾阶而上,粉红色的长裙褶裾在微风中曳摆,像一朵红云缓缓向山顶飘去。
这位妙龄女子叫叶婷婷,她今天从香港飞来海口,然后租专车直达海南岛东部万宁市的东山岭,她却不坐缆车,跟着别的香客一起,一步一步地踏着石阶上山,但不是为了看风景,是怀着虔诚,步行到山顶的寺庙寻愿去的。
红墙黄瓦的潮音寺,在绿叶的映衬和蓝天的衬托下显得庄严肃穆。登上殿座台阶,穿过棕色的轩门,进入前殿,中间是影墙,两侧列立着十八罗汉塑像,个个形神逼真,姿态各异。过了影墙,是宽敞的大院,中间一个大香炉,两侧是烛台,香炉烟火不断,烛台火光耀眼。再踏上三级台阶,进入佛堂大殿,中间一尊金塑大佛,端坐在莲花宝座上,虽慈颜悦色,但有一种威严的神力,令人见了顿生敬畏。旁侧的坐寺方丈微闭双眼,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叶婷婷蹑步进入大殿,“磕”的一声俯首下跪,双手合十,樱唇微启,在佛前许愿。好一会才见她起身,捐过斋钱,抽取神签,是上等吉签。她这时微露皓齿,请方丈解签。方丈说:
“施主所求之事,欲见之人,远在天涯,近在咫尺。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随缘吧!”
叶婷婷听罢,还想再问,但方丈又微闭上双眼,却不作声。
叶婷婷从香港直来万宁东山岭,求神抽签,到底为了哪桩?她要办啥事?见啥人?
这事要从上个月的巴黎时装展说起。
法国巴黎国际时装展的帷幕拉开,T形台的红地毯,梦幻似的霰光灯如七彩云霞,身材娇好的模特儿,身穿轻纱羽衣款款走来,个个似仙女下凡飘然而至,又象是身穿霓裳羽衣的宫女鱼贯而出,一时间,只听见响成一片的“咔嚓”声,摄影机的镁光灯一闪一闪,两旁黑压压的人群翘首凝望,目光随着聚光灯而移动,似乎要从模特儿身上攫取到各自所需要的东西。
随后,国际服装展香港机构的代表、服装设计大师麦克尔主席宣布:“本届时装展金奖获得者――香港青年服装设计师叶婷婷女士!”
语音刚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人们手捧鲜花,簇拥着金奖获得者叶婷婷,走上T形台,摄影师与记者又是一番忙乱。
“请问,您此刻有什么感想?年纪轻轻却取得这么大的荣誉,业内人士都感到震惊。请问,您是怎么成就自己的事业的。”
“谢谢主席!谢谢大家的厚爱!我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是跟业内的资深大师的关注和指导分不开的,也跟大家的关心和支持分不开。”
……
“对不起,我还有事忙着。谢谢大家的捧场!再会,再会了!”说着,躲开男士们送到胸前的鲜花,冲开记者的围攻,在私人保镖的护卫下,径直走出展厅,钻进宝马车一溜而去。
叶婷婷第二天就飞回香港,她弟弟叶欣华驾着宝马车来机场接她,见面就问:“姐姐,你一个人回来?”
“你叫我跟谁回来?”
“妈妈说,你该带未姐夫回……”
“就你会动歪脑筋,狗嘴吐不出象牙!”
“哦,我忘了祝贺你,祝贺!祝贺你获大奖!”
叶婷婷回到家里,她妈妈早就备好了饭菜迎接,餐桌上满满的丰盛菜肴,似乎是在办喜宴。坐在婷婷的爸爸身边是两位亲戚,一男一女的中年人,两人一边跟她爸爸小声咂聊,一边还拿眼窥视叶婷婷,互相点头会意,脸上露出一丝隐秘的笑。
弟弟和妈妈嘀咕着什么,从厨房里出来,就坐毕,开始午餐,话题也摆出在桌上了。
原来那两位亲戚是受人之托,上门来说媒的,男方就是麦克尔主席的儿子,婷婷这时脑海里浮现起昨天的情景:在献花的一群男士中,有一个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的男子,挤在前面,把花塞到婷婷的胸前,还喘着粗气在说着什么,一股口臭令人作呕……
婷婷想到这里,觉得翻胃,再也吃不下东西,含着口中的食物上卫生间去了。一会,听到“嘭”的一声门响,她把自己反关在闺房,再也不见人出来。
叶婷婷在内地某高校艺术系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留学法国巴黎大学攻读艺术硕士研究生,曾师从巴黎艺术大师麦克尔,研究方向是中国汉服,到过敦煌石窟研究壁画飞天羽服,还研究过东方日本和服及朝鲜族服装,对中国旗袍融入现代元素、推陈出新有独到的造诣,为戏剧演员、电影明星量身定做服装,社交礼服和婚礼婚纱都别具时尚风格,在服装艺术设计领域享有很高的声誉。她对艺术事业的追求如痴如迷,却对自己的个人婚姻大事不闻不问,把父母都急坏了,弟弟要找对象,碍于姐姐尚未出嫁,全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叶婷婷的婚缘,这对她来说不啻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叶婷婷在巴黎获奖后,本应与艺术界业内人士分享荣耀,却被父母打电话匆匆招回,原来这都是他们原先设计好的:她为别人设计服装,却被別人要设计她的婚姻,世间的有些事,真是难以意料!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两天,足不出户,不思饮食,又把她父母急坏了。听闺蜜说海南万宁东山岭寺院大佛延请泰国高僧开光,十分灵验,能卜解百疑,预知千谛,所以才有文章开头跻步登山一幕。
从东山岭下山后,叶婷婷到万宁市兴隆旅游区一间五星级的宾馆入住,这是海南航空公司持股酒店,环境优雅,设备豪华,设有别墅、温泉浴池,但叶婷婷无心于此。
说也很巧,第二天早上起床,叶婷婷懒洋洋地在别墅的阳台上沐浴着晨晖,抬头望了望对面那幢别墅的阳台上,也站着一位俊男:一米七八的个头,晨光中一头乌黑的头发油光发亮,脸型秀朗,两手到膝,身材匀称,年龄在二十五、六岁。她越看双眼越发亮,这难道不就是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工夫”!也正应验了方丈解签所说,“我所欲见之人,所求之事,远在天涯,近在咫尺”,莫非冥冥之中果真有神的旨意并有天助么?她越想越高兴,差一点向对面的男子喊出声来。
叶婷婷有了“意义重大”的发现后,决定留下来不走了。但出于女人的腼腆和内蓄,不好亲自去登门拜访对面别墅的美郎,却通过服务员口中得知,那位美郎是最近聘请来的业务经理,因一时调整不出经理专用房而暂住在别墅套间。据说,这位经理是获得国际酒店行业认证的首位海南本土的五星级酒店经理,他姓卓,前段时间在海口海润酒店当总经理。
“他结婚了吗?”叶婷婷迫不及待地插问。
“还没结婚,是单身的。”服务员说。
叶婷婷听说,心里喜得脸上绽开了一朵花似的。忙说:
“麻烦您给我他的电话号码好吗?”
“我没这位经理的电话号码,不过我可去向总台主管要。”
“这不必了,我自己去问。” 说着,“噔、噔、噔”,她也不乘电梯,踏着楼梯下去了,连门也不拉上,服务员见状给关上了门。
绕过花池,走在两边是棕梠树的花间砖砌小道,再走上电瓶车观光道,到了康乐园第二期工程的总台大堂。高高的顶穹垂挂着圆柱形琉璃吊灯,宽敞的大厅左侧是总台,总台后面是一帧大横幅的国画――巍峨雄奇的高山上万里长城逶迤起伏,画面豪放旷远,山河壮丽,气势弘浑。
两位着装整洁、佩带胸卡的服务员端坐台后,微启笑唇,问婷婷: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婷婷不答话,却瞪着服务员的胸卡,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向一位胸卡上写着“陈芝妍主管”的服务员问道:“请问你们酒店的业务经理何姓名谁?他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这位新来的主管一怔,问:“您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好吗?”
“不、不、不,我要当面见你们业务经理,否则,我要投诉了。” 说着,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好像不想走了。
陈主管见客人执意要面见经理,便打电话向卓经理简要地说了几句,得到的回答是:“让客人来见他。”
叶婷婷听说卓经理要见她,大喜过望,从沙发上跳起来,对陈主管说:“卓经理在哪?我要见他!” 声音里有一种不可抑止的喜悦。
在陈主管的引领下,叶婷婷跟着陈主管到了卓经理的办公室。
“卓经理,这位是要见你的客人。” 陈主管把叶婷婷介绍给经理,然后离开。
“我就是……我要见您一下!”叶婷婷显然很激动。
“请坐,别激动。听说您要投诉我们酒店,是我们有哪方面的过错,可以对我说吗?”
“不对您说,对谁说,别人我才不说。”
经理看她说话诎诎逼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心里一惊。
“听说您还没结婚,是吗?”
“您问的问题跟您要反映的情况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考虑到您的工作资历……”
“第一次遇见这么蛮缠的客人。” 卓经理想,但出于职业养成的习惯,还是要沉心静气、面带祥容地听她说下去。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没结婚。怎么样?”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请您留给我电话号码好吗?方便的话,我再来见您。”
卓经理递给叶婷婷一张名片,她立起身双手接过名片,便说着“拜拜”走开,到了门口,还回过头来对卓经理嫣然一笑。
叶婷婷回到别墅套间,在小浴池里泡过温泉浴,用自带的法国洗发水,梳洗一头乌黑的长发,选用最上位的软筋隆胸内衣,穿上她最得意的获奖首创旗袍,拿出法国最有名的香水,但她犹豫了一回,又放回包里了。她对着落地大镜子,左瞧瞧,右看看,觉得蛮满意,过了一回自己当设计师的“眼关”,才坐在高级进口沙发上,拿起手机拔打卓经理的电话。
“您好!卓经理。我是今天见过您的那位客人。您现在方便吗?我有重要的事情向您反映。”
“对不起我在办公室上班,您有要紧的事吗?”
“不算要紧,但很重要。晚上方便吗?在酒店二楼咖啡厅见。”
“既然重要……也好吧,晚上八点见。”
听后,叶婷婷又差点大叫出口,眼眶溢出喜泪。
晚上七点,叶婷婷稍作梳娤,在眼眉、嘴唇处轻描淡写一下,便穿上白天试穿过的旗袍,静候在房间,调匀气息,想着见面的“台词”。
时针指在晚上七点五十分,叶婷婷来到酒店大堂,乘电梯到了二楼咖啡厅。这里装饰华丽,桔红色的散射灯光线柔和、曼妙,轻起慢扬的乐曲如同天籁之音,人们置身此中,如梦如幻。
在向着酒店温泉浴池的临窗处,叶婷婷与卓经理如约相见:叶婷婷伸手与卓经理轻握,觉得有一股暖流穿过,但卓经理差一点认不出她来,这位就是白天所见的客人吗?
“卓经理,晚上好!幸会,幸会!”
“晚上好!欢迎您入住我们的酒店,还望日后多多光临!客人是上帝,不必客气;对于客人的合理要求,我们会尽力做到有求必应。”
“卓经理,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果真有求必应吗?”
“我说的是客人合理的要求,前提……”
“我不管前提不前提,我是客人,就是上帝,您说是吗?” 说着还调皮的嗔笑。
又是当头一棒,卓经理默然了,坐在对面无言以对。
“久闻卓经理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小女子不敢得罪。”
“您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我们会改进,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我今天见卓经理,不为别的,就为您我的事。”
卓经理听罢,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忙拔了陈主管的电话,想了解一下情况。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香喷喷、驰名海内外的兴隆咖啡,卓经理以地主之谊,礼貌地请叶婷婷试尝一口兴隆咖啡。
一股香气直入肺腑,沁人心田,叶婷婷连喝了两口,觉得神清气爽。她定了定神,才进入了此来的正题:
“卓经理,我不好意思向您说出口,但我不得不说,我是专门为您我的事而来的。”
“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了解到您是单身,我也是,您我的年纪,都到了应嫁该婚的年龄,您看看我合适吗?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愿,我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吧?”
“这……”卓经理欲言又止,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突然。
“我是第一次单独向一个男性说这样的话,您也许会认为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 说着,她低下了头,好象抽泣似的。
卓经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抱歉,抱歉!不敢,不敢!”
“您是大经理,我知道。但我想您也会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慎重考虑的。我一个守字闺中的女孩子,从香港专程来同您见面恳谈,可见我的诚意!”
卓经理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叶婷婷见卓经理静默无语,以为他已动心,轻声温柔地说:“家人对我的婚事是由我自己作主,只要您点头,我想一切都会美满如意。”
“真的很抱歉,我又不肯拂您远道而来的好意,所以请您深谅为敬。我已有对象了,她就是您见过的陈芝妍主管。”
叶婷婷听罢,虽有点失意,但她很自信,觉得以她的优势和家庭条件,卓经理一定会选择她。
叶婷婷犹豫片刻,但还是开口了:
“以我对您的真心和我的条件,您觉得比不上陈主管么?”
“恕我直言,我和陈主管谈恋爱已经两年了,我们正准备结婚。”
“哦……”
叶婷婷沉吟一会,感到怅然若失。但以她的个性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对这事还存有希望,便说:“您和陈主管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可以奉告吗?届时我要前来祝贺。”
“不敢,不敢劳驾了。”
“别客气,就是我与您婚事未成,我也要认您这个哥哥,我要来定了。”
卓经理拗不过她,最后把自己结婚的日子告诉了叶婷婷,以示尊重。
无奈,叶婷婷第二天含憾离开了酒店,飞回了香港。
话说卓经理这边忙着筹备结婚事宜,香港那边的每天都打来电话,或问候,或征询卓经理的意见,或表示要赠送给新婚伉俪礼物,被卓经理婉言劝解或拒绝了。
叶婷婷日见卓经理大婚日子逼近,却不见峰回路转的迹象,又急又想,如坐针毡,日不思食,夜不能寐,把她父母又急坏了。弟弟叶欣华也为姐姐打抱不平:
“海南万宁那位小经理也太瞧不起人了,姐姐屈尊求嫁给他,竟不赏脸,他是乌龟豹子不行?”
他要了姐姐的手机打电话给卓经理,无厘头地骂了对方几句,被姐姐夺回手机,“教育”了一通。
在卓经理要在酒店举办结婚喜宴的前一天晚上,又接到叶婷婷的电话,电话中的语气非常恳切委婉,但语意却很明确、坚决:
“卓经理晚上好!,祝贺您就要成婚大娶了,我为您的幸福感到高兴。但我有一事求您,就当最后一次打扰您吧!”
“什么事?请说吧。您在哪的?”
“我在上次住过的酒店别墅里打的电话,知道您很忙,但我恳求您务必来我这里一会,我有重要紧迫的事跟您谈一谈,就一会。方便的话可带您的准新娘来。”
“哦……”――她果真来了,卓经理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不知是好是坏。
卓经理与他的未婚新娘商量,觉得明天是大喜日子,人家可是远道为他俩的喜事而来,见一下表示感谢也未尝不可,便让卓经理一人去见她,一并表示谢忱。
卓经理沿着两旁是花池的走道,来到别墅小楼前,见叶婷婷站在二楼雕栏阳台,她背靠白色纱窗,晕红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她穿着连身裙的窈窕倩影,宛如天女下凡。
卓经理欲行又止,脚步停了下来。这时楼上传来银铃般清脆声音:“卓经理,请上来,我已恭候您多时了!”
“我不便上去吧?楼上是客人您的私人空间,况且这个时间……”
“没什么,我这里有件东西麻烦您亲自上来认收。”
卓经理身不由主地上了二楼别墅套间。
套间设有起居休息间和寝室,门都敞开着,叶婷婷示意卓经理进来,出于礼貌握了握手,然后招呼他坐下。
卓经理在沙发上坐定,不由得环顾一下房间,看见起居间的桌子上放着两个装帧精美大盒子,旁边还有木雕镶边小盒子,房间的“主人”正忙着为来访的“客人”沏茶。
“请卓经理喝茶压压惊。”
“我和我的未婚妻对您远道而来向我们道贺十分感动,今晚我特意登门面谢并代她向您表示谢忱!”
“您怎么不叫准新娘一起来?我为她特别设计了一款婚纱。” 说着,她打开一个系着金黄丝带结子装帧精美的盒子,拿出一件绸底蕾丝罩胸的粉红色婚纱。
“这件婚纱不试穿也会合她身量的,因为婚纱与身高要求关系不大,主要是胸围和腰围。但男子的结婚礼服就不一样了。” 她指着另一个盒子又说:
“这个盒子里的男装礼服是我目测您的身高为您定做的,您一会要试穿一下。”
她指着一只镂空镶边的木雕小盒子又说:
“还有,这是我特别送给您和陈主管的结婚戒子,祝您俩新婚快乐,美满幸福!”
说到最后一句,她双眼溢着泪水,声音有点颤抖,显然很激动。
卓经理一直默默地听她说,没有插嘴。等她说完以后,卓经理平静地说:
“十分感谢您对我和我的未婚妻的深情厚爱!但您送给我们的礼物太贵重了,您专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了。不管从道义上说还是从礼俗上说,我们都不能收下您的礼物,请您也尊重我们的感情吧!”卓经理说毕,便告辞走了。
这会,叶婷婷心绪如翻江倒海,神志一度失态,好一会才慢慢平顺下来。第二天一早,她悄悄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绝望的地方。
卓经理与陈主管的婚礼在鞭炮声中隆重举行,当身穿华丽婚纱的新娘挽着西装革履的新郎,在一对童男童女的随伴下,手挽着手走进婚宴大厅门口时,六位礼宾举起烟花筒,“叭”的一声,五颜六色的礼花和丝带缓缓飘落下来,洒在新娘和新郎的头发上和礼服上,两人沐浴在幸福的爱河之中。
司仪作了欢快简短的致词:“今天,在春暖花开的美丽日子,我们共同见证卓先生和陈士女结为伉俪的幸福美好时刻,一起为新娘新郎祝福,祝新娘新郎恩恩爱爱,早生贵子,美满幸福!”
接着,司仪请证婚人上台,监证新娘新郎,一拜天地,二拜双方父母,三是新娘新郎互拜,互戴戒子,最后是喝交杯酒。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新郎在举行仪式的间隙,不时地向台下窥望,几次走了神,听不见主婚人的话,还差一点把酒洒在新娘的婚纱上,但他左看右看总不见叶婷婷的身影,满堂的喜悦也总压不掉他隐隐的歉疚之情。
日子好像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但在平静日子的海面下,感情的暗流还在涌动。
卓经理结婚后一个星期,是西方情人节,叶婷婷满以为今天一定带着美男归,好给家人一个交待。但她却空手回来,这令她绝望至极。她觉得很难面对家人、面对闺蜜,更无颜面对上流社会人士。她又一夜失眠,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她的荣辱喜怒,她的得意与失意,她成功时璀璨的灯光和美丽的鲜花,她被婉拒时的失落和绝望……一会她跃升到星光灿烂、云蒸霞蔚的天空,感受到人间的美丽和人生的惬意;一会又掉下黑暗恐怖、阴森可怕的深渊,只听见一股冷风从耳边嗖嗖而过,什么都看不见。
凌晨时分,她再也睡不了,爬起床,在台桌上写了几行文字,然后驾着她的宝马小汽車,朝着去广东、海南的粤港高速公路狂飚,在要穿过港粤隧道时,“轰”的一声巨响,宝马车重重地撞在隧道的岩壁上,然后翻滚了二十余米才停下来。
弟弟叶欣华接到香港警察署的电话,说他姐姐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伤势严重,生命垂危。他连父母也不敢告诉,火急赶到医院。
急救室医生在给他姐姐输氧输血,护士为全身都挫伤的她擦拭伤口并包扎,等这些都施行完毕后,才让家属进去看望。
叶欣华低头凝视他的姐姐,她双眼紧闭,似乎正在沉睡,已经没有一点知觉。他眼泪直流,滴落在姐姐的脸上,他姐姐昔日美得像一朵花的脸庞,现在看来却模模糊糊,分辨不出,觉得面目全非。
一早,叶婷婷妈妈看见女儿的房门虚掩着,敲门没人应,打开房门看没人,忙叫醒老公。
叶婷婷爸爸见台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字,原来是一纸遗嘱:
“爸爸妈妈:
我出门远遊了,您佬不要找我,更不要替我担惊受怕。女儿永远铭记您佬对我的养育之恩,如果这世我不能报答您佬,那就等来世吧!我永远是您佬的女儿!
还有,弟弟靠您佬关心照顾了,他继承您佬的财产也够了,要靠他自己创业,开劈和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前途。我如果有三长两短,叫弟弟打电话给海南万宁的卓经理来为我烧一柱香,我的全部财产给他继承,我生前不能当他的人,死了也要做他的鬼!我希望有一个幸福的来生!
您的女儿
1992年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