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一个充满追忆和怀念的日子。已故的亲人当中,我印象最深的最常怀念的是我的外婆。也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梦回,就梦到了过世已久的外婆。在梦里,她老人家的形象栩栩如生:上身穿一件素净的月白色的对襟上衣,下面穿黑色的宽腿裤子,裤脚刚好打到脚踝;她老人家是解放脚,就是本来缠足了,因为解放又放开了,因此半大不小。黑色的手作布鞋,白色的袜子,永远一尘不染;满头的白发好像是用水抿过似的,盘着的发髻一丝不乱;手里依旧拄着那根旧拐杖,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叫她:婆!她也不答。我急了,伸手拉她,就醒了……
于是就想起童年时的很多往事:和妹妹假期住在外婆家,每天早上不用起床就能在被窝里喝到热热乎乎的油茶;和外婆家院子里的小朋友们下到河沟里去拾破烂,而后去废品收购站换几毛零花钱,就是搞到脏手脏脚也不用担心回家会挨骂,以至于有一次老爸去接我回家,在半道上遇到我他都没有认出来这个脏脏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
印象当中的外婆从来没有大声跟我们说过话,总是没有原则的护着我们。甚至在妹妹犯错之后催着饭还没有吃完的老爸赶快走。现在想起来,老爸老妈那时也有很多无奈吧?外婆后来有一段时间跟我们一家住在一起,当时我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们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周末回家的时候姐妹几个一字排开站在外婆房里让她分辨我们谁是谁。已经是老眼昏花的外婆通常乱指一气,然后就放弃了:“管你们都是谁!”笑骂之中透出的是浓浓的爱意。
人老了有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记得那时候外婆爱吃姐姐买回来的烤红薯和我买回来的冰激凌。每次我们回家的时候都不能忘记给外婆买一点好吃的,她老人家也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完,总是喊着小妹让她一起分享。当时家里住大院,洗了衣服都晒在院子里,外婆没事的时候就拄着拐杖,一件一件地清点衣服,点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就在家里看她清点,等她终于回屋,就问,一共洗了多少衣服啊?外婆沮丧地说,数不清!现在回忆起来,有些镜头就像在眼前。
外婆去世的时候是在家乡,我们上学上班的,都没有回去给她老人家送行。是老爸老妈回去的,等他们回来时,我一眼看到妈妈身上戴的孝,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老爸说,他去的时候带了我家后院自己种的紫葡萄,外婆已经多日水米不进了,老爸挤了葡萄汁喂她,她似乎还微笑了……因为没有送行,我一直存有幻觉,外婆不过是生活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她一直都在。
我不知道这样一篇文字会不会勾出老妈的眼泪,我每每想起外婆,倒是含笑的时候多些。我想,外婆也愿意我想起她时开心多些吧?想起她老人家时,常常给我儿子讲我们小时候在外婆家的趣事,惹得他羡慕不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和妈妈聊起外婆。妈妈也会说,自己年纪越大,越觉得和外婆相似之处多了,也理解了外婆那时候的痛苦和后来的淡定与从容。面对老去,面对死亡,是每一个人都逃不开的课题,能做的,就是活在每一个当下。在有限的时间内,把更好的爱给到那些爱我们我们也爱着的人。
明天,儿子要去无锡看望他的外婆了,我很欣慰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