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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我走在树林
忽然之间，我踩到了它
踩到它，在一片草地
旁边耸立着橡树和榆树
它阴暗的细节一丝丝展现
涌进了世界与我之间……
——理查德·赖特
☞《在世界与我之间》，【美】塔那西斯·科茨（Coates, T.）于霄 译，译林出版社2015年出版
☞这些毁灭者身上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恶，哪怕在这个时刻来说。这些毁灭者仅仅是在执行国家的奇思异想，正确地阐释它的传统和遗产。这让人很难面对。
☞我害怕。尤其是在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最为恐惧。
☞虽然我们成长的世界不同，但在你这个年纪时，我的感受和你一样。
☞街头危险不是我唯一面对的难题。如果说街头绊住了我的右腿，绊住我左腿的就是学校。理解不了街头危险，你会立刻送命，而理解不了学校，你会缓慢死亡。两者都掌握着我的命运，但我更痛恨学校。
☞街头规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避免这些巨大的危险。但是，学校规矩的指向却遥远而模糊。长辈告诉我们，学校的规矩是为了让我们“长大，成个人物”。但那意味着什么？“成个人物”和死记硬背到底有什么关系？
☞好好学习的孩子从不找借口，当然也没有什么童年。这个世界没有给黑人男孩女孩留出享受童年的时间。学校更不会。代数、生物、英语等等与其说是课程，不如说是对你身体的规训，它们要求你记笔记、严格遵循指引、牢记这个世界的抽象法则。所有这些，我都感觉很遥远。
☞没有人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小时候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但学校根本不关心你好奇什么，学校关心的是你听不听话。我也遇到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老师。但我很难说自己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感觉到学校在隐藏着什么东西，用虚假的道德毒害着我们，使人有眼不能见，有口不能问：为什么自由意志和自由精神的另一端是对我们——只有我们——身体的侵犯。这种担心并不夸张。
☞学校没有告诉我们真相，反而掩盖了它。也许真的只有把学校烧个干净，真相才能大白于世。我不适合学校，且千方百计地让自己不适合学校，又没有混迹街头的精明，我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事实上，别人也一样。
☞那个时候，社会充斥着怀旧的氛围，人们希望返璞归真，在我们疯狂冲出过去、进入现代美国的时候，我们的一部分自我被落在了身后。
☞我的责任是告诉你我走过的道路，然后让你走出自己的路。你不可能是像我一样的黑人，正如我不可能是像你祖父一样的黑人一样。
☞我生命的很大部分是由未知之事界定的。
☞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和我认识的很多人一样。我当时感到，这些人——这些“父亲”——是最胆小的胆小鬼。我觉得我们星系的运行法则是由灌铅骰子决定的，所以，我们身边才多出这么多胆小鬼。
☞事实是，在我们之间，你就是婚戒。我们把你从自己的身体里召唤出来，却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出于这个原因，我们会尽心尽力地保护你。世上所有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这听上去是一种负担，但并不是。事实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应归功于你。
☞我感到，我越过了一道门槛，转过生命的玄关，步入客厅。过去的一切似乎属于另一个人。你出生之前，和你出生之后，完全不同，你出生之后，你就是我新的上帝。我以后要臣服于你的需要。我知道我再也不仅仅是为己而生，我要为你而活。
☞当聚集的哀悼者们低头祷告，我感觉到了与他们的隔膜，因为我相信虚无的东西无法给我答案。
☞我一直以为大学毕业后，我注定要回到家乡——但是，原因并不仅仅是我喜欢家乡，而是我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更多想象。
☞这意味着有些人在谷底——如果没有东西垫在下面，山就不再为山。
☞我现在和你谈话，一如既往，我希望你成为清醒而审慎的人，不为自己的情感而愧疚，不为自己的身高臂长、笑容迷人找借口。你越来越成熟明理，我希望你不要为了让他人舒服而委屈自己。反正委屈愧疚也改变不了定律。我从不要求你加倍优秀，却一直希望你在这短暂光明一生中的每一天都努力抗争。
☞我不希望你在恐惧中成长，留下虚假的记忆。我不希望你被迫掩饰你的快乐，蒙上你的双眼。我对你的期望是成长为一个清醒的人。
☞在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些改变，虽然伴随着痛苦、尴尬和困惑，却是我生命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实，我也第一次明白，我不但是真的存在过、学习过、观察过，而且存在了很长时间——甚至可以追溯至巴尔的摩时期。我一直存在，也一直在改变。
☞我忽然意识到，我其实是在别人的国度，然而，从某种角度上说，我必然置身事外。在美国，我是方程的一个变量——虽然是我不喜欢充当的变量。
☞……但是，坐在那个公园里，第一次，我成了一个外乡人，一个水手——远离了大地和熟悉的一切。我从未体会过这种特别的孤独感，我从未感到自己与别人的梦相距如此遥远，这让我遗憾。我现在更深切地感到了世代传承的锁链的重量——我的身体被历史和政策限制在特定区域。有些人成功逃脱了。但这个游戏使用的是灌铅骰子。我希望我知道的更多，我希望我更早就知道。
☞我希望你拥有自己的生活，一种远离恐惧的生活，甚至远离我。我受过伤。我身上有老旧规则的烙印，它虽然在一个世界保护过我，却在另一个世界成为我的桎梏。
﹄20170725,Hickroy Bush Rd.
【作者简介】
塔那西斯·科茨（1975— ）美国当代著名作家、记者，2015年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2016年入选《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100人”。2008年出版《美丽的抗争》；2015年出版《在世界与我之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美国有色人种促进会形象奖，并入围普利策奖、全美书评家协会奖终选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