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ONLY专卖店的售货员，工作地点是A市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虽然我专科毕业，虽然我不是本市户口，可是我胜在肤白貌美大长腿，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对我来说并不难。
做我们这一行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但我很享受这份工作，每当推出新款服装，售货员是最早的受益者——那些漂亮的衣服首先穿到了我们身上，而我自然成了门店里最靓丽的那一个，顾客们频频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我的虚荣心爆棚。他们围在我的身旁，微笑、试衣、刷卡，动作一气呵成，临走时我们像老朋友一样告别，我不忘说上一句：“各位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心里却在窃喜：又有一笔提成入账，Cool！
空闲时，我时常向对面的写字楼张望，那些白领们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他们西装革履，气质不凡，开会、争吵、喝咖啡，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让人羡慕不已。
我24岁了，就在这两年，闺蜜们一个个脱单成功，只剩下我形单影只，好生凄惨。是我条件不够好？是我性格有缺陷？不不不，追求我的人不少，他们怀着各种目的，在我身边来了又走，有人图我年轻，有人图我美貌，他们都不是我的菜。
让我动心的是阿城。
2
那天下午六点，他从对面的写字楼径直走到了店里，我很快注意到了他，却并不急于跟他搭话。我正陪着两个学生模样的胖女孩试衣服，她们准备买牛仔热裤，毛边齐屁的那种，我一阵吹捧，她们的脸上笑开了花，我却在暗笑她们的品味。
他看看这个，又翻翻那个，过了一会儿，他转到了我旁边。他的手臂上挂着一件女士紧身牛仔裤，他轻声问了句：“你好，请问这条牛仔裤有其他的尺码吗？”他的声音真好听，带着播音员纯正的音腔，这瞬间吸引了我。我转向他，目光一交汇，我的心开始突突乱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除了看见电视里心仪的韩国欧巴。
他身材匀称，外貌俊朗，眼镜后面藏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令人着迷。
我对他报以微笑，“先生，这是女士牛仔，您这是要送给女朋友？”我胡乱地猜测着，心里不免有些失意，感叹这样的好男孩为什么我碰不到。
“哦，不是的，是我表妹，她明天过生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拘谨，脸上略过一丝羞涩，这在同龄的男孩里实在少见。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圆了场，接着切入正题，“看来你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喽，你是个称职的表哥！不过她本人不在，这个尺码不好选……”我有些为难。
“除非找个身材和她相近的女孩帮忙试一下。”我给出了建议。
“嗯。”他点头。很快他在我身上扫了几眼，开心地说道：“这么巧，你们居然有些相像！”
“这再好不过！那您选择25码就可以了！”
我喜欢为男士提供服务，他们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我很快送走了他。他站在店门口，对我感谢，他的笑容真诚从容，让人难忘。
3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他又来了，手里提着那条裤子，他要做什么？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我的心里有些疑惑，脸上仍然是职业的微笑。
他挠挠头，面有愧色，“抱歉，我昨天在这里买了牛仔裤，谁知我表妹也买了同样的一条，不知道能不能退掉？”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我处理起来轻车熟路，“先生，是这样的，公司规定出售的商品是不可以退货的，除非产品出现了质量问题。”
他脸色阴沉，嘴里嘟囔着：“我表妹是个挑剔的人，她的衣服没有重样的，我认识的女孩子不多，这条牛仔裤不方便送给他人。”他慢慢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我一阵心慌，他打算把这条牛仔裤送给我？我们才见过两面，贸然收下是不是太失礼？我的心里小鹿乱撞，这次不自然的反倒是我。
他最终开口了，“这算是缘分吧，这条裤子理应是你的！”他笑得那么灿烂，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他顺势把装着牛仔裤的包装袋捧到了我的面前。
我左右为难，看了看裤子，又看了看他。他态度坚决，笑容依然真诚从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双手接过裤子，有些小激动，但没有失了礼数，我大大方方地向他发出了邀请：“无功不受禄，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时间你定！”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他爽快地回答。
4
我们在一家西餐厅就餐，这是我经常光顾的饭店，这里装修简约，环境优雅，适合朋友小聚，而此时，我们面对面坐着，像极了一对小情侣，这使我有些小兴奋。
我们与其说是在吃饭倒不如说是在相亲，我们素昧平生，却互有好感，一顿饭的功夫相互交了底，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叫阿城，是浙江大学的硕士生，属于A市的土著居民，他的母亲是一所重点高中的语文教师，父亲是区教育局的处长。毕业后他在一家上市公司从事软件开发工作，公司就在我们那条商业街上。他毕业两年了，正在向部门经理的职位发起冲锋。
他有过一次恋爱经历。他的前女友嫌他无趣，果断踹了他，跟随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去了大理、去了丽江、去了西藏，然后浪迹天涯。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直觉告诉我他不会说谎。他更多的时候表现出腼腆，这使我确信他在爱情的海洋里缺乏锻炼，是个十足的旱鸭子，比起那些经验老道的情场高手，我更中意于他这一款。
之后我们频繁约会。
相处的时间越久我们越能找到更多共同的兴趣爱好，我们无话不谈，很快如胶似漆，黏到了一起。他一表人才，家境不错，事业心强，他的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高知，这满足了我对伴侣所有的幻想，幸福来敲门，我迎进了最适合我的另一半。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六一儿童节那天我们到民政局办理婚姻登记。车子经过实验小学的时候，学校里传来孩子们欢快的歌声，五颜六色的气球正徐徐地飘向空中，我攥住他的手，把头靠向了他的肩膀，他冲着我笑了笑，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
从民政局走出来，他说要好好庆祝一下，让我在百合居和六会馆选一家就餐，我摇摇头，执意要自己动手。我要让他见识一下我高超的厨艺。
他把车子直接开到了我的住处。
5
看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他惊掉了下巴，他冲我竖起了大拇指，算是对我的奖赏。呵！谁说外表靓丽的女孩笨手笨脚，持家无方？我为他能够寻得完美的伴侣感到高兴。
我开启了一瓶Penfolds，并打开了音响，气氛温馨而融洽，就连我那只可爱的比熊犬都高兴地打着滚。席间我们频频举杯，他说着我永远听不够的甜言蜜语，我沉迷其中，如梦如痴。我们欢笑着畅想未来，在我们的描绘中，一幅浪漫而甜蜜的生活画卷逐次展开，在画卷里我们一路走着，直到白头。优美的小夜曲环绕在耳边，贴心的爱人坐在我的身旁，此情此景让人陶醉，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儿。
很快我们有些微醺。
忽然，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猛地抬起头望着我，很快目光又低了下去，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讲，但又在犹豫。他把酒杯执在半空，胡乱地晃了晃，红酒在高脚杯里飞快地旋转，一圈又一圈。
我们的目光重新聚到了一起。他侧着头，神秘地对我说：“婉儿，你知道吗？你们店就在我办公室的对面，我注意你很久了，当初我到店里买牛仔裤只是借口，靠近你才是我真实的目的，我买裤子并不是送给表妹的，而是打算拿来送给你的，这其实是一个套路！”他像是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说完后他如释重负，脸上带着坏笑，眼睛专注地盯着我。
我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这让他很意外。他的神情从得意慢慢恢复平静，继而又充满了疑问。
我站起身，拉着他走到了衣柜前。
6
我的衣柜是那种嵌在墙上的样式，它占据了整整一面墙，柜子上有三扇移门，里面的衣服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它们是我的爱宠。
我拉开了其中一扇门。
我指着那些衣服，对他撒了个娇，“喏！城，这些都是以前ONLY当季的流行款，它们可不是我自己买的哦！”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它们全是你的前辈们送给我的！”
我的话像是在水面上投下了一颗炸弹，威力巨大。
阿城的嘴巴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眼睛因为吃惊张得很大，他的目光在那些衣服上急速的打转，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说法深信不疑，同时对自己拙劣的撩妹手段感到尴尬，甚至有些懊恼，他脸色煞白，表情复杂，带着一些恐慌和不安。
我不得不顾及他的感受，我顿了顿，随即说道：“看来你们男人真的没有什么创意，就连搭讪的手段也都千篇一律啊！呵！收下这些衣服是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既然他们想借此认识我，我不妨顺水推舟，成全他们。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物质的女孩，通常我会回请他们美餐一顿，两不亏欠！”我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这时，阿城冰冻的脸上开始消融，他随手翻看着那些精美的时装，默不作声。
很快他找到了那条他送给我的牛仔裤，他把它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而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怯生生地问道：“那……为什么是我？”他目光如炬，直愣愣地盯着我，迫切地等待我的答案。
这个傻小子，我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他的迂。对于他的这种心理我更愿意理解为一群男人在争抢绣球，最终他是获胜者，而他不知道的是抛绣球的大小姐早已心仪于他，绣球就是为他抛的。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将要说的话他是否能够明白，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讲了出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老祖宗的说法，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单着就是矫情了。”他点了点头。我接着说：“我自恃条件还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在我的身边有一些追求者再正常不过了。做我们这一行的，业余时间并不多，利用工作之便接触异性是个不错的选择。ONLY就像一条水平线，线上的人才能进入我的视线，我珍惜这些资源，他们当中可能藏着我的Mr. Right，我对此很留心。那些送给我衣服的人对我都有好感，我乐于接受他们的好意，并以此为契机接触和了解对方，这算是我独特的交友方式吧。在这些人当中有些年纪大的，不怀好意的，他们不在备选之列，我请他们吃过饭后我们便不再联系，剩下来的那些人还要经过我逐级的考核。我很挑剔，择偶标准自然很高，家庭背景、性格、爱好、学识、长相、经济基础，这些都是我重要的评价标准，就这样一个一个筛选下来，在所有的备选者中，唯一留下来的也只有你了……”
这些事情在我的脑海里早已被反反复复考虑了若干遍，而此时，我不假思索地将我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与此同时，我接触过的那些人又一次从我的记忆里被翻了出来，重新过了一遍，说实在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我说得有些动容，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咽，我觉得自己不争气，我使劲地掐了一下大腿。
说完后我深情地望着他。他好像很感动，眼睛里汪着一团水，嘴巴噘成小山的模样，转瞬他破涕为笑。他没有再说话，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他揽过我的腰，我愉快地迎合着，我们相拥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