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像一块发了霉的蓝色饼干
早晨十点钟,窗外阳光灿烂,苍翠的叶子折射出浅淡的绿光。几净明窗后,老师握着粉笔吱呀吱呀在黑板上划出字母符号。这就是考点,高考会考的,你们现在都高二了,要抓紧时间啊!讲课中,时不时夹杂着类似的话提醒某些明显不在状态的人。
例如,榛明。
榛明说得上是传统的好学生,成绩优秀,品行端正,你也可以这么说,书呆子一个。她长得很清秀,是那种看起来很舒服的女孩子,据她的好闺蜜南齐说,榛明身上会飘散出一股像刚洗完头发的清爽气。榛明除了在校时间以外,大多独自一人,吃饭,睡觉,逛街。如脚边行走过蒲公英,自顾自成熟。
在察觉到老师明显的视线后,榛明放弃了继续观察前面风扇上那只黑色的小甲虫,低下头记起了笔记,额前的头发坠落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榛明上的高中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因而比其他学校还要多上那么一个周六早上,所谓多学一日,多做一卷,多考一分。
学校的生活简单到乏味,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像病毒一样,靠复制繁殖。榛明放学收拾书包的时候,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么句话。她不禁哑然失笑。
榛明喜欢走路,虽然家里学校有点远,但她仍固执的不乘任何交通工具。有人曾经对榛明说,你走路可不可以不要一直低着头,没精神死了。榛明那时候是这么说的,低下头的时候,我会觉得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的她,表情稍微的有那么点寂寞。
榛明晃回家的时候已经中午12点半了。她掏了掏口袋,没有钥匙。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早她换了裤子。榛明叹了口气,不得不等妈妈回家了。在站了一会儿后,榛明溜下楼跑到社区旁边的小公园,消磨时光。
榛明坐在椅子上,明晃晃的阳光跳跃在枝头,朦朦胧胧间起了瞌睡。她睡了一觉,醒来后,看见那个男生还蹲在那里。他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榛明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地问,那个,你是在找什么吗?
少年抬起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榛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的侧转脑袋,看到几朵被风摇曳的花朵。他是在看花吗?
呃,对不起,打扰你了。榛明后退几步,准备离开。她在懊悔。
榛明,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冷不丁,少年抛出了一句话。
榛明错愕的转过头,迟疑了半天,嗯了一声。她想她一定把此刻的疑惑表现在脸上了。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人。
男生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我在学校见过你。
是同学吗?榛明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男孩子。很好看的一个人。浅棕色的头发泛着明亮的色泽,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柔和了所有的颜色,不是浑浊,而是清明。五官线条柔和,像春日里缓和不张扬又清冽的风。如果说,有些人即使只是站着就光芒四射,她想,那一定就是形容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了。
你在看什么?榛明问。
花呀,少年不以为然。
嗯,你看了30多分钟,只是在看这些花吗?榛明觉得此刻她就像个白痴问着明知故问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些花不值得我看这么久呢?少年把问题扔了回去。
呃••••••
你看,这些花不高贵,虽然她们沾满尘埃,默默无闻,可却也开的芬芳。春花开放如着火,那不言之爱热烈的痛苦,怎不引人驻足呢。人们脚步匆匆,奔赴向一个又一个战场,他们使得自己的喧嚣淹没了整个宇宙的寂静。
人们总是擅长忽略身边的美丽,榛明说。生活太拥挤,顾不得悲花悯人,这不怪任何人。
男生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我们之所以活着,生活着,是因为我们心中有渴望,那种美丽的未来。这是一种情怀,不能说是生活压力大就可以搪塞以之的,就像这些花一样,倘若你走过稍稍停停脚步,你会发现美好就在你身旁。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感触,同样的景色看久了人是会麻木的。最初吸引你的,也许成为了最后你不可忍受的。
男孩听到榛明这么说,再次笑了,那么,你是否相信,瞬间就是永恒。
我不理解你这么诗意的话。榛明撇了撇嘴巴。
呵呵,你真有趣。他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可他刚刚才离开几步,又转回过头,对着榛明,一脸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发了霉的蓝色饼干。为何要拒绝明亮,日光如此的好,多晒晒太阳吧。
当榛明坐回椅子上时,她想,你才长了霉。
2 你只对我这么沉默吗?
榛明再次见到那个少年是在一周后的升旗仪式上。
昨天榛妈喝醉酒了。
榛明那时还在写作业,突然她听到扑通一声,打开房门,走出去一看,发现榛妈歪倒在玄关处,包包里的大大小小东西撒了一地。榛妈坐在鞋子中间,头靠在墙壁上。狼藉不堪。
榛明忙跑过去,扶起榛妈。榛明很瘦,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对她的双肩来说就像一座山那么重。她很艰难的一步一步扶榛妈回到房间。榛妈一直喃喃低语着什么,语气让人心碎。闭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听到榛妈低低的哭泣声。
榛明身上沾了酒气,于是她走进了浴室,想洗去这令人生厌的味道。
氤氲的水汽中,榛明看着镜子里自己青涩的身体,一阵倦意袭来。不是疲倦,而是溃败后落荒而逃的厌烦。她蹲了下来,将自己蜷成一团。热水沿着她的头发顺脖颈流下,模糊了视线。对于此刻的榛明而言,生活就是一种沉重的努力,榛明努力的行走,努力的不迷失自己,努力的保护着自己。她踏行在陆地上,却处处如履薄冰,她多想将这一切冻结,可她注定不能逃离叛节。
主席台上,少年进行着演讲,麦克风将他的声音扩散出来,如涓涓溪流穿梭在人群之间。他可真帅呀。旁边的南齐感叹道。
榛明飞快地瞟了她一眼,你认识这个人?
南齐无奈地说,你呀,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叫陈衍,在学校里很有名的,学习好,对人又温柔,还喜爱摄影,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呢。不过听说他还没女朋友呢。哎,你在考场上应该见过他吧。
榛明摇了摇头,没见过。
南齐叹了口气,你没救了。
哎,你们别说了,上面演讲着呢。前排一个女生转过来小声斥责了一句。
榛明和南齐识相的闭嘴了。
陈衍和榛明的教室没在一栋楼上,学校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偶尔碰见,也只是互相点头而已。榛明也想过别的东西,毕竟她才十七岁呀。可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少年和她身处两个世界,她不想将自己的不明媚,将自己浑水猛兽般的悲伤移嫁到他身上。她害怕,他会像记忆中的那些人一脸歉然,对不起,转身离开。
班主任占了点课间,等到南齐和榛明火急火燎的冲进食堂时,已经人满为患。榛明端着碗小米粥走来走去,希望可以找到空的位子。喂,榛明,找到位子了,这里!远处,南齐特兴奋的朝她招手。
榛明走过去,在看到陈衍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为什么南齐像打了鸡血一样。
陈衍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说,真巧,又见到你了。你们坐这里吧,我只是在等人,很快就走了。
嗯,榛明低头应了声。
再无言语,只是静默。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整个吵闹冒热气的食堂里毫不留情的吞掉了。
陈衍开口了,榛明同学,你见到我一定要那么沉默吗?
啊?
好了,我等的人来了,你慢慢吃。
拜。
陈衍意味声长的看了眼榛明,和同学走了。
南齐见到他走了,抓住榛明的手就问,榛明你怎么认识他的,好呀,你还说你不认识。骗人呢这不是。快快给本大人从实招来。
点头之交而已,认识,不熟。榛明悠悠的说,她犯不着拿自己的尊严开玩笑,便看到南齐一脸不信。当然啦,妾身是不会背叛大人您的。榛明边说边往南起边蹭。
南齐抡起袖子一掌拍在榛明背上,少恶心我,吃你的饭去!
是~~~大人。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