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里的老妇人
清晨的冬天格外的寒凉,在街心高架的天桥上,高处不胜寒之感更盛。
在天桥的阶梯上,我遇见一个老妇人,双肩背着两个大布包,鼓鼓朗朗,她一手扶着阶梯的扶杆,一手吃力地提着一袋子菜,透明的塑料袋将菜显现出来,一条鱼、一把芹菜,一个大白菜,还有几个西红柿,红红绿绿一大袋子。
冬日清凉的光芒斜落在她的身上,他的影子诡异地在天桥的阶梯上拉长、拉满。天桥很空很空,我自天桥上向阶梯走来,她已在天桥阶梯的最下层,我们原也会像路人一般擦身而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阶梯被她孤单而沉重的影子紧紧塞满,容不得我们擦身。
霎时间,我感觉非常的好奇,为什么一个平常人的影子在清晨时仿佛一张网,塞得阶梯都满了,我惊奇地不由自主地站定。定定地,提着小心,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行,她的脚步缓慢,一步三踹,但肩上的布袋和手里的塑料袋却提得很稳,很小心。
我不敢擦身,我怕路过的风将她吹倒。她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来到阶梯前,阶梯前有一排限人流的栏杆,栏杆不高,但很窄,苗条的人尚可一次穿过,而胖一点人的需侧身才能穿过。她颤颤巍巍的双手提着塑料袋走了过去,两个布包被卡在了外面,而她被卡在了栏杆中间,进退两难。她腾出一只手,尝试着将一个布包向自己身边挤,可布包却纹丝不动,她那只满是皱纹干枯而无力的手,反复用力几次后,只能放弃了。
我快速的跑下阶梯,将两个大布袋托举起来,老妇人回过头,我便明白地看见了塞满整个阶梯的老人的脸。深深浅浅的皱纹,她那满头的银发在晨曦的照射下反射成点点星光,穿着土黄色有些泛白的棉袄,深蓝色的裤子,裤腿下方满是灰白色的尘土。
老妇人配合着向前慢慢挪动,挪出了栏杆,从她干扁的唇边并出一丝善意的笑,接着连忙点道谢,那银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颤动。
我的心就这样被纠了起来,在这个寒冷的清晨,怜惜之心从周身蔓延。
老妇人,放下两个大布包和塑料袋,在天桥下路边的石墩子上坐下,踹着气儿,“坐一下,姑娘!”他的语句中有一种神奇的口令似的魔力,我停下了抬起的脚步,走向了老妇人,路上仍然没有行人,公路上偶尔有几辆飞驰的汽车。
老妇人轻声地问:“姑娘赶着上班?不对呀!今天双休,加班去?”
我告诉老妇人,我去赴朋友的约,时间早,所以散步过去。我想知道老妇人,为何如此早的,大包小包的出现在天桥上。
老妇带着浓重的汉腔说道:“快过年了,准备点年货。孩子说要回来,我得提前买好菜。赶早的菜新鲜,这肉也是,要赶早,晚了好菜好肉都被抢光了。”
我想不会呀!这物质充足,哪里会抢光?是老人的老思想吧!
老妇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接着说:“这市场离我家近,但人流量大,比别处便宜点,去晚了就没有了。离我家远的那个大超市,东西买得也贵,早点起,就近还能买好货,挺划算,这年龄大了也睡不着。”
我想天寒地冻的,年轻人出门早了都手脚不灵活,何况老人。还好今天没下雪,要是下雪了,在路上摔一下,可怎么办。难道家里没有年轻人吗?
老妇人说:“孩子在上海,这几年疫情,没有回来,说想家了回来过年,老伴身体不好,我就出来先准备着。我儿子最喜欢吃我做的腊香肠,猪肉和牛肉的,外面的他吃不惯。我就各称了十斤,准备回去做腊香肠。”说完满脸的幸福。
我低头看了看两个大布袋子,一个装着十斤左右的猪肉,一个装着十斤左右的牛肉。我看看那疲弱的双肩,是如何承起这三十斤重量的,是什么让她在这寒风猎猎的清晨,甘之如饴地,以蜗速搬运着跟自己体重差不多的重物。
是那份思念的心,是那份爱子的情。
我想着送她回去,但她坚决不同意,我只能远远的目送她,模糊中我看到了,我那瘦弱的母亲,背着两个大布袋颤巍巍地在冬日的清晨,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