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户人家,老夫妻俩带个儿子,家里有几十间房子。
一年冬天,这家老头正在火盆边烤火,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老头,像个教书先生,样子挺和气。主人说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先生说:“我想租个房子,把一家老小安顿一下。听说你家房子多,想租几间,房钱我多多给。”主人当时便满口答应,问有多少人,先生说有几十口人。主人就把东边几间房子都租给他了。先生别的要求也没有,只是要求主人家的大人小孩不许进东房。主人问:“什么时候搬?”先生说:“当夜就搬!”果真,夜里就听车动铃铛响。主人第二天起床一看,什么也没有,正想上东房看看,就见老先生从里面乐呵呵的出来了,满口的感谢话,两人客气一番也就没有谈什么。
从那以后,两个老头天天在一起喝酒、下棋、谈心。日子长了,主人便觉得这老先生有点奇怪。先生讲他家人多,俺怎么就一个没看见呢?他住这东房怎地就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呢?有时候看见有小黄鼠狼在院子里跑,更奇怪的是头一天看见小黄鼠狼在院子里跑,第二天院子里就有一条死的。主人心里有数了,这老头十有八九是黄鼠狼精变的。
转眼过去十几年了,主人的儿子也长大成人了。成亲那天,好热闹呀!亲戚朋友闹了一天。半夜里,新娘子送进房了,这时门外来了两个小青年,长得非常漂亮,非要再闹喜不可。还说我们和新郎官是老表,非要跟新娘子亲个嘴。这可把一众亲戚朋友给气坏了,后来好不容易被几个年纪大点亲戚请到外面喝酒才罢休。谁知第二天早晨刚起来,就发现院子里有两个黄鼠狼头。老主人看见了,心里说这老先生治家还怪严的哩!赶紧把两个头弄去埋了。
平安无事又过了两年,老主人见孙子了。满月后,儿媳妇走娘家移尿窝子,临回婆家时看到有一张判官像,就对她妈说;“让我拿回去吧!挂在墙上小孩睡觉安稳。”她妈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去吧!”新娘子便把画像卷卷带走了。谁知离家还有半里路,就见这画像从手里飘了起来,眼前红光一闪,判官手拎宝剑从画中飞了出来,然后飞一般地向新娘子家中奔去。等到新娘子到家一看,糟啦!房子里外遍地都是死黄鼠狼。老主人心疼得直哭,说:“也不知道老先生一家惹怒哪路神仙了。看看,死的多惨!”儿媳妇心里也后悔不及,恨自己不该把判官像带回家。
当天晚上,一家人正在痛心的时候,一道白烟悄悄飘进屋来。只见老先生横眉竖眼,衣服上血迹斑斑,一只手还用布吊在脖子上,站在那里胡子一吹一吹的。老主人一看老先生回来了,又惊又喜,赶快上去抱住他就哭。老先生一把将他推开说:“别跟俺来这一套,你请判官来杀了俺家二百四十五口,现在就剩俺一个孤老头了,你说怎么办?哪个叫俺绝后,俺也饶不了他!”老主人一听,吓坏了,忙说:“老天爷啊,我什么时候请判官的?老先生你可不能冤枉我呀!”“哼!装的倒像!”就在老先生要动手杀老主人儿孙时,儿媳妇走过来了,她说:“老先生,你别怪俺公公,这事是我干的!”她就把从娘家拿判官像的经过讲了一遍。老先生听儿媳妇讲的都是实情,轻轻叹了口气,眼泪就下来了。好半天才止住泪说:“罢了,罢了!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们也换不回俺一家的命,不再跟你们计较了!”说罢直摇头。老主人一家听说这话,“扑通”都跪了下来,一齐朝着老先生磕响头。当再抬起头时,眼前什么也没有了。
笔者点评:小时候,听老辈人讲古,就知道有两种动物最易成为精怪,一是狐狸,二是黄鼠狼。狐狸成精叫狐仙,多是化为美貌佳人来迷惑进京赶考的书生;黄鼠狼成精则叫黄大仙,幻化为各色人等,却也神通广大。泗阳地处黄泛冲积平原,土地平旷,无山无丘陵,自然没有狐狸,那剩下的就只有黄大仙了,所以常有黄大仙上身致人疯癫的传言。
我就曾亲眼见到到“黄大仙”上身的状况。村子里有个尤三娘,四十好几的人了,平时也没听说有什么病,没来由地突然就躺倒在地,一会哭一会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糯米牙,笑声银铃似地,浑然不似她平日的声音,听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大家都说这是黄大仙上身了,要跪下祷告,或请阴阳先生、香头奶奶来作法驱除。所以那时的农家基本上都会供奉神仙祛邪避恶,供奉的神仙也五花八门,有观音菩萨、财神、神荼郁垒(门神)等,也有供奉黄大仙的,但图像却有所不同,有的宝象庄严,有的却是黄狼头人身。
据老人们讲,在月圆之夜,黄大仙便会出来拜月,以吸取天地之精华而成就神通。所以,每到月圆之夜,我们这些孩童们便会躲在草垛旁、大树后,想偷窥黄大仙拜月,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因此,我们便有些怀疑黄大仙是否有神通,对它的崇拜也并不像大人们那般虔诚。特别是村里来了逮黄狼团之后,我们对黄大仙便更无敬畏之心了。
逮黄狼团一般有五六人组成,腰里别着丝网,肩上扛着长竿,长竿的梢头一般都挂着一条尺把长的黄大仙,老人们口中不可一世的黄大仙就这样毫无尊严地被晃悠悠地吊在竿头。逮黄狠团似乎总能发现黄大仙的洞府(巢穴),他们先在洞窟的一头用长竿乱捅,随行的猎犬也汪汪吠叫,然后他们便在洞窟的另一头张网以待。少顷,黄鼠狼便沉不住气了,“嗖”地一声从洞中窜出,正好冲进已经张好的丝网里。捕手们闪电般地把它扑倒,拿住它的七寸。这时,黄鼠狼便会“扑扑扑”放出几个臭屁,空气立即弥漫起一股熏人欲呕的骚臭 气。“黄狼放骚了”,捕手们说。那气味就像是烂大葱、下水道和大粪池味道的混合体,要多难闻有多难闻,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跑得远远的。于是,老人口中不可一世的黄大仙就又成为捕黄狼团长竿上晃晃悠悠的可怜物件儿,哪还什么神通可言。呜呼,可怜的黄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