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年回家待的时间比较长，终于有时间和三年多没有见面的高中好友聚了几次。聚得最齐的一次是高中学习委员约的夜宵，就连高三转学离开的林天都来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愣了几秒没有认出来。在我的印象里，他的模样还是停留在高二那一年，中二热血，活泼又阳光，总是在举办活动晚会时冲在第一个表演燃情的日语歌。我最好的朋友小岚爱过的模样。

当他跟我打招呼时，我才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一头暖棕色微卷发，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着浅灰色呢大衣的男子就是当年中二热血的林天。我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微笑，他坐下之后便开始和学习委员寒暄。我拿起桌上刚刚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是佑佑在群里发了消息——“小岚，还好你没来……林天竟然来了……”

我瞪了一旁的佑佑一眼，小声念了句：“小岚早就看开了好吗？你瞎操心什么？”

果不其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小岚发了一个“冷漠”的表情，紧接着发了条：“都过去多少年了……都是同学，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我朝着佑佑挑了挑眉，佑佑白了我一眼，摇摇头道：“母胎SOLO不懂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此时，学习委员冷不丁地朝着我和佑佑问了句：“小岚呢？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我余光瞥了眼一脸平淡的林天，笑了笑解释道：“今天她家里有事出不来。”

话语刚落，学习委员惋惜地点点头，林天的眸光突然黯淡了一下。

席上一位同学提出要去买喝的，大家就顺着岔开了话题。我考究地又看了林天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想不清他那莫名的失落从何而起，当年分明是他提出的结束。

夜宵散席之后，林天家、学委家和我家在一个方向，于是我就跟着他俩一起散步回家。他俩时不时提到高中时的趣事，其间还是老样子的爱怼对方，嬉戏打闹的样子一如高中放学回家的往昔。

学委家最近，中途抵达他家时，没心没肺地跟我们挥着手说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大门。我尴尬地看了一眼林天，他面色毫无变化，继续往前走着，我只好默默地跟在一旁。

当我的思绪飘到明天早餐吃什么的时候，林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小岚……她过得好吗？”

我诧异地抬眸望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我耸耸肩道：“大哥，你不觉得你这句台词有点俗套了吗？过得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你又能做些什么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呗，你还整个痴情的样子给谁看？”

林天清了清嗓子，道：“你误会了。我就是挺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的，我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我皱了皱眉，无法理解他内心的想法，没好气地回了句：“挺好的。”

“其实今天是我委托学委约的你们，本想着小岚也会一块来，结果还是没机会见上一面。过得挺好的……那就好……”林天说完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沮丧。

我眯着眼打量着他，良久才问道：“林天，你什么意思？我回来时可是听说年前你把女朋友带回家了的，这过完年你怎么又惦记起初恋了？”

“呵……”林天轻笑了一声，耸耸肩无奈道，“就是我爸妈挺满意的，我自己却迷茫了起来。我时常会想，如果是现在的话，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小岚带到我爸妈面前，她那么好，我爸妈也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我还没想出反驳的话，林天又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我和小岚刚在一块的时候，她总问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她吗？我承认，当年我刚和她在一块时还没那么喜欢她，只是有好感而已。但我不忍心拒绝她，在她追求了我一段时间之后，还没等她告白，我就主动提出了在一起。她是一个很敏感细腻的人，爱胡思乱想但又什么都憋在心里。所以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后，我就发消息跟她说，有什么话一定要讲出来，我大大咧咧的也想不通她不开心是因为什么。那一晚，她把最脆弱最真挚的自己展现在我的眼前，把那颗赤诚得毫无杂质的心捧到我面前。令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俩都是不敢对未来抱有美好期待的，我们自己都不相信我们能走到最后，但是这段时间能给未来的你我留下一个温暖又真实的回忆就好了，所以我毫无保留地喜欢着你，希望你在未来的某一日想起我时，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后悔，并且很美好’。当时我洗完澡出来看到这句话时突然就哭了，这么克制却又纯真的一份心意，就像她本人一样，率性无畏的同时又睿智清透。第二天我妈给我关闹钟时就看到了我和她的聊天记录，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林天轻轻地叹了声气，自嘲道：“在我深深喜欢上她的时候，我们的早恋被家长发现了。”

我摇摇头道：“小岚一直都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她。所以当她想要跟你一起面对家长的施压时，你才会逃离，提出了结束，并且在第二个学期转学离开了。”

林天望着前方路灯下空荡荡的街道：“分手那天，我就这么一直在背后跟着她，悄悄跟在她后面走。看着她因为哭泣颤抖的背影，怅然若失地仰望着天空的模样，我也想过追上去拉住她说不分开。但是不行啊，我爸妈说了，如果我跟她分手，就会亲自来学校找她和老师。她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父母管得也很严厉，要是我爸妈来学校闹得人尽皆知的，会毁了她的。”

“你做的很对。林天，说实话，对于当年的你和她而言，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对于小岚而言，会痛一阵子，但是以后都会好的，就像现在一样，她真的过得挺好的。”我实在见不得林天这莫名感性的样子，极其不习惯，不得不宽慰他。

林天恍惚地点点头，喃喃着：“只是后来遇到的人，都没她那么好了。”

我没有回话，盯着地面上路灯拉长的身影看，我不想打破他的幻象。作为小岚的好友，我自然是觉得没有人能及她的，但是对于林天而已，这只是他的执念而已。不过是在他情深浓烈时，刚好失去了而已。若真要说他后来的女朋友什么不及她好的地方，大概就是那纯真无杂质的满腔喜欢罢了。

林天不舍的，放不下的，恐怕不是一个她，而就是那份令他动容流泪过的喜欢罢了，是他自己酝酿刚好的无处盛放的深情。那段短暂时光，如小岚所说的那样，确实不让他后悔，并且成为了他记忆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向往着却回不去，只能远远地望着，然后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就像现在路灯下依旧往前走着的他一样，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