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今天是周六,昨晚十二点半才到宿舍,匆忙入睡,今早却意外地七点半就醒了。起床的过程痛苦万分,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后背,肩膀,手臂,大腿,小腿,都酸痛地要死。从床上勉强爬起来之后,几乎都站不稳,为了减少酸痛,只好尽量不弯腿,因此走起路来,倒像是丧尸片里的某个路人甲,缓慢地向前走去。
早上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然后就坐在椅子上抱腿看北京奥运会的纪录片——《张艺谋的2008》。开始看电影纪录片是从前不久开始的,那时刚看完《狼图腾》,想起深大的老师曾经推荐过他的纪录片,便在Youtbe上搜来看完了。看了之后,我又找到了张艺谋拍《金陵十三钗》的纪录片,看完之后,便开始看《张艺谋的2008》,看了一半,中间耽搁了不少,放了些许时日了,才终于在一个腰酸背痛的阴雨天气看完了。
对于《狼图腾》和《金陵十三钗》来说,我认为纪录片比电影本身好看,不知道对于电影来说,是不是一种失败?电影的故事没有打动我,但是拍摄电影的故事却打动了我。在《狼踪》里,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就是让•雅克导演的经纪人给驯狼人打电话,他说我等这一通电话很久了,当年我看了这部小说之后,认为一定只有让•雅克才能拍的出来,而他一定会来找我。《狼图腾》讲的是一个知青大难不死之后,对狼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因此养了一条小狼。本来应该是人与狼之间的故事,电影却讲得如此地不真实,倒不如纪录片里驯狼的人亲昵地跟狼一起玩耍。什么叫做爱狼之人,这才叫做爱狼之人。
《张艺谋的2008》却不是一部关于电影制作的纪录片,它是关于张艺谋的,它是关于北京奥运会的。我看着张艺谋穿着简单的衣物,吃着简单不过的饭菜,他吃肉夹馍,他吃水饺,他吃盒饭。他构思创意,拍电影,去纽约参观大都会博物馆,将创意推翻了重来,将样本推翻了重来,当一切都确定下来之后,在奥运会开幕倒数几个月的时候和上上下下无数的人周旋,他要在无数张纸上签名,和演员合照,在鸟巢彩排出现大大小小乱子的时候,不生气不发火,努力找到解决方案。到最后二零零八年八月八日,一切完美落幕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人们用力地和张艺谋握手,庆祝。可是同样,也有那么多个夜晚,他不曾合目睡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满是落寞。
我想,换一个人,换成是我,会不会在一开始就崩溃了。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当我年少的时候,当我尚还无知的时候,我曾无畏地想过,我会成为举世闻名的导演,我会成为下一个站在奥斯卡领奖台上的导演,我会拍出最好的电影,闻者落泪。我会超越我的前辈,我会达到更高的山峰,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他们都会渺小地犹如蝼蚁。现在的我却退缩了,却害怕了,我想,我可能永远也超越不了张艺谋,陈凯歌了,超越他们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超越他们的《活着》,超越他们的《红高粱》,超越他们的《霸王别姬》,超越他们的电影了。
我其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喜欢电影?我为什么想拍电影?电影之于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再往上走,再形而上一些,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阿城的《棋王》里讲到道教,Kevin讲《庄子》里的一个故事,一颗无用的树,太老了,也太烂了,既不能做家具,也不能坐船,那么它的用处何在呢,它的意义何在呢?庄子说,他的有用之处正是在于它的无用。它既然无用,就不会被砍伐,就能这样活着。
昨日和朋友聊天,聊到科学的发展对于哲学,对于世界观形成的影响,比方说地心说与日心说。我想,科学对我的影响其实也很大。我其实很喜欢这种对立的等同,不管是庄子故事里的无用即是有用,不管是我写essay的标题:A Meaningless and Meaningful War,不管是厄古恩《一无所有的》远游即归途,还是曾经跟Kevin说起的I am interested in everything menas I am interested in nothing.
我想,这样的偏好其实是受到了量子力学的影响,而且极其深刻。不管是薛定谔的猫,存在与不存在共存,还是海森堡测不准定理,观测本身会对观测结果进行影响。
上学期conference,写溥仪,写冯友兰,写人的局限,写人永远无法逃脱环境的影响。同样,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绝对的真理,我们只能看见我们所看见的,我们只能知道我们所知道的,果壳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简单来说,我们的存在意味着我们无法观测到绝对的世界,我们身处这里,也就意味着不能身处那里。因此,为了观察到绝对的世界的话,我们本身是不能存在的,存在本身会对观察产生影响,就如同海森堡测不准定理一般。为了消除所有的误差,我们必须不存在,我们必须不打开盒子,不然我们只能看到一只死了的猫,或者活蹦乱跳的猫,而看不见另一种并存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我们不存在,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就是世界,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每个人总是需要找到一个落脚点,去理解这个世界,去观察这个世界。
电影,就是我所选择的落脚点。我不能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我不能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我不能同时活着又同时死去,因此,我要为自己选择一个状态,选择在此处,选择活着,选择电影,然后透过它来观察世界。
我们的存在没有意义,而这正是其意义所在之处。
祝一切都好!
四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