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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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风是很冷的,尤其是在冬季,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令人有一种麻木了的感觉。

        这是一九八六年元旦前夕的一个早晨,一列从远方驶来的客车,在朦胧的晨雾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缓缓驶进了这座遥远的北方边境小城二连浩特。列车靠站了,尽管天气冷的要命,站台上仍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流,寒风中伸出双手拉着从远方归来的亲人,相互凝视着,微笑着,低语着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之中。

        这时从列车的四号卧铺车厢门口走出一个细高个头的男子,三十多岁,左手提一只小小的皮箱,右手紧了紧棉衣的毛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挂着无限的喜悦和兴奋,在人群中不停地寻找着。

        他叫巴图,来自千里之外的呼和浩特。随着出站的人流,他急冲冲地走向出站口。他要见她,他要马上见到她。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使他忘记了寒冷和疲劳。他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没有一个人来接他,但他并没有丝毫的失望和抱怨,相反,他希望她在这个寒冷的早晨,在那个温暖的小屋里做着甜甜的梦。他急冲冲地走出站台,向她住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座不规则的四合头大院。院门没有上锁,院里到处凌乱地堆放着一些杂物。巴图无心院落的清冷,他在想,要马上见到她了,她一定会惊喜的无所所从,像小鸟一样投入他的怀抱,又哭又闹。

        他飞快地整了整多少有些僵硬的棉衣,快步向东首的一间小屋走去。门挂着锁,门窗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凌 。巴图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敲响了隔壁的门。

        “吱”,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头伸在门缝上,

        “谁呀”?

        巴图愣怔了一下,他一点儿也不认识这个女人。于是他问道:“八姐在家吗”?

        “八姐”?女人想了想说:“你是说以前住在这儿的人吧?搬走了”。说着就要关门。巴图急忙拉住将要关上的房门:“哎,请问大姐,隔壁的人现在还住在这儿吗?咋没有人呀?”

        “不知道?”

        巴图呆呆地站在那个已经关了房门的小屋前,静静的傻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她应该知道他今天坐早车来。来的前一天他和她通过电话的。

        她叫高娃,草原上高娃是美丽的意思。她不但美丽,而且很善良。巴图很喜欢她,说不出理由的喜欢。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看她小鸟依人的摸样,听她叽叽喳喳的蛮缠,她甜甜的笑加上细齿樱唇,总会在巴图的心中掀起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冲动。

        他和她的相识很偶然,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俩个人本不相识,却在某一天的早晨,突然醒来的时候认识了。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短短的几天都没有留下考虑的时间。

        那天,巴图去王伟的公司签一笔进出口贸易合同。王伟正在接电话: “你好,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陈老板不给我开工资,我没有路费,回不去。”一个带着些许忧伤的女孩声音。

        “没关系,如果想回来,需要多少钱告诉我详细地址好了。”

        “不用啦,我自己想办法吧。”女孩说。

        “还有事吗?没事就和你小李哥说俩句吧,他可是天天在念叨你了”。王伟把手里的电话递给旁边坐着的李毅,回手给巴图冲了一杯咖啡,笑着说:“她叫高娃,以前在我这儿做秘书的,现在在武汉给陈老板当翻译。老陈你也认识的,就是上次你在国贸饭店住的时候,我和老陈一起去看望的你呀”。

        “老陈?你是说在武汉做钢材生意的陈三德吧,这家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巴图不无好意的笑了笑。

        “唉,其实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就是命不好,男人年前犯了罪进了监狱。她才二十出头,身边还有个孩子,挺不容易的”。王伟说。

        “呵呵,确实不容易的。怎么样,巴总身边不是缺个翻译吗,帮你认识认识,顺便也帮帮她,她下个星期回来”。李毅动了动稍显肥胖的身躯,晃着肩冲巴图笑着说。

        “嘿,这样最好,我看行”。王伟有些兴奋。

        “好吧,如果下个星期我还没有走,那就见见再说吧”。巴图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巴图听的最多的就是有关高娃如何的不幸和如何的美丽善良。他有时竟莫名的为高娃的不幸而叹息,为高娃的痛苦而痛苦。在他的脑海,他几乎可以清楚地勾画出那个心地善良而又饱经磨难的漂亮女人的身影了。

        这一天,秋高气爽,和风扑面,落日的余晖犹如一抹浓浓的唇紫,使整个的天空显得特别的绚丽多彩。今天是高娃返程的日子。王伟和李毅早早地揪着巴图来到了车站。列车还没有进站,他们在离出站口不远的地方漫无目的地闲聊着。

        王伟今年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 尖下巴,略显长形的脸上总挂着笑意,一说话总是不住地点着头,倍感亲切。李毅则正好相反,二十五六岁,身体略显矮胖,黑里透红的脸上长着一张大嘴巴,说话喜欢咬着牙,肩膀总是不停地晃动着,显得十分的滑稽好笑。而巴图则不然。高高的个头,厚嘴唇高鼻梁,柳眉凤眼,英俊的脸庞总带着淡淡的微笑。三十四五的人却是乎又多了那么几许的成熟和沉静。他不太喜欢过分热闹的场面,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沉思,而每当沉思的时候,那双深邃而黑亮的大眼睛 ,在不经意间总是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怨。他是一个多愁善感,情感世界丰富的人。

        火车进站了。李毅急匆匆的说:“你俩在这儿等”。就猴急火了地向列车奔去。巴图冲王伟笑了笑说:“老王,一会儿你看见高娃时先不要和我说,让我试着自己找找,我要看看她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好吧,就看看你们俩有没有缘分吧,如果有缘你可别忘了请我喝酒”。王伟好像在寻巴图的开心。

        巴图并不理会王伟说话时的表情,眼睛飞快地搜寻在匆匆流动的人海之中,脸上渴望的神情显得紧张而兴奋。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一个姑娘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这是一个典型的蒙古族姑娘,婀娜的身姿瘦高瘦高的,樱唇小口,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眼镜下面那双黑亮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澈的泉,透着甜甜的,淡淡的温馨,给本来就漂亮的脸蛋更增添了一丝妩媚。她手里提着一只不大小的皮箱,款款向巴图站立的地方走来。

        “嗨,老王,快快,你看她是不是高娃”?巴图无比兴奋地揪了一把正在和人说话的王伟 ,脸上满是激动的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迎面走来的姑娘。

        姑娘很快走了过来,看了巴图一眼,冲王伟笑着招了招手。

        王伟紧跨了一步,一边伸手接过皮箱,一边打着哈哈:“回来就好。小李也来了,他去那边找你去了。噢,忘了介绍,这是巴图,我的好朋友。这是高娃,和你说过的。”

        “你好”。高娃热情地把手伸给巴图,笑着说:“你是蒙古人?谢谢你能来接我”。

        “不用谢。”巴图急忙握住高娃的手,脸红红的,显得有点慌乱。

        李毅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王伟提起皮箱对着高娃说道:“走吧,我们给你洗尘”。

        “谢谢,我想先回趟家把行李放了,再洗洗脸".

        “那好,就照你说的办,先送你回家,晚上我们国贸饭店见”。

        李毅说着话又把嘴凑的巴图的耳边悄声说:“怎么样?中意的话兄弟一会儿给你介绍介绍,以后就看你的了”。

        巴图红着脸轻轻的,十分认真地点点头,一声不响的随在几个人的后面,闷闷地走着。

        掌灯的时候,几个人来到了国贸饭店,店面很大,刚刚装修过,由于就餐的人不多显得很冷清,然而却很是静雅。

        他们要了一间包厢,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酒不过三杯,巴图和王伟就脸红心跳有些招架不住了。高娃把酒杯斟满,用蒙古人特有的礼节双手捧到王伟的面前:“王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这杯酒是小妹的一点心意,请你赏脸”。

        “不,不。”王伟的酒量很小,三杯酒下肚,舌头就有些转不过弯了。

        “谢, 谢,我 ,我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我要醉了。。。”

        “就这一杯,不喝就是看不起小妹”。

“喝了吧,老王,来一个,我赞助”。李毅端起酒杯同王伟碰了碰,咕地一口酒喝了下取去,一边唱着:“这酒醇香,这酒绵喉,这酒绵喉,让我们一起举起杯,今天喝个够”。

        等李毅的歌声刚刚落定,巴图不失时机地举起酒杯,向着众人说道:“今天这席酒是大家为高娃洗尘来着,让我们共同举杯,为高娃祝福”。

        “请问您是高娃小姐吗?外面有人找”。一个漂亮的服务生小姐微笑着面对高娃,声音不高,却让有些闹哄的场面 静了下来。

        “对不起各位了,失礼了,我去去就来”。高娃站了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

        “不行,既然朋友来了就请进来一起喝一杯”。巴图心里很不是味儿,他想知道找高娃的是个什么样的朋友。王伟看了看巴图,又看了眼闷着头喝酒的李毅,对高娃说:“去看看吧,是朋友就叫进来一起喝一杯”。

        “谢谢,实在不好意思“。说着话,高娃走了出去。剩下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沉闷的气氛大约持续了有三颗烟的时间,高娃还没有回来。巴图沉不住气了,对李毅说:

        “出去看看,什么朋友怎么重要,也太没有礼貌了”。

        李毅寒着一张苦瓜脸,满嘴喷着酒气:“不看不看。他妈的,肯定是长头发,就是老缠着高娃的那个家伙”。

        正说着话,高娃回来了。一脸的愉悦,一脸的忧愁:“真对不起各位了,让大家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来,我敬大家一杯,给各位陪个不是”。说着就要举杯。

        “等一等,把你的男朋友叫进来给我们认识认识吧”。巴图不无调侃地说。

        “他走了,说是我父亲来了,让我回去,在我妹妹哪儿”。

        “啊,是大叔来了,我得过去看看呢”。李毅又似乎有点兴奋。

        “既然是大叔来了 ,那我们今天的酒就到此为止。吃饭吃饭,吃完饭早点回,不要让高娃她父亲等久了”。王伟一个劲地招呼着众人。

        结单的时候,服务生说高娃已经结过了。几个人又是一阵争吵之后,都默然地走出了饭店。马路上静悄悄的,偶尔几个夜行的人经过,便也是急匆匆的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几天的时间晃眼就过去了。因为是中秋节,饭店住宿的人寥寥无几。吃过晚饭,巴图显得无所事事,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他想起了前几天刚刚见过的那个叫高娃的女人。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兴奋。他想见见她,他要见到她。他飞快地 约好了王伟和李毅。

        来到高娃家,高娃不在。李毅提议去莎如拉舞厅看看,或许能见到高娃。

        莎如拉舞厅就坐落在车站铁路宾馆的斜对面。三个人不无目的地徘徊在舞厅的门口,进或不进一时又成了他们难以取决的问题。

        “你们看,那好像是高娃”。李毅声音低低的,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一对男女。

        顺着李毅手指的方向,灯火阑珊处,高娃和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子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圆形的桌子,桌上是两瓶开了瓶口的可口可乐。高娃低着头,男人好像很激动,不停地说着话。

        “走吧,我们回去吧。”王伟说。

        “不,我们过去”。巴图很坚决。

        李毅看了看巴图和王伟,有些失望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怪没意思的”。

        “你们不去,我就一个人去”。巴图说着话,朝对面高娃坐着的地方走去。王伟和李毅静静地跟在后面。

        “你好”,巴图站在高娃的面前,礼貌地伸出手:“怎么不进舞厅啊”?

        “刚出来,里面热的厉害,出来散散步”。高娃站起身握着巴图的手,笑着对旁边的男青年说:“这是巴图,这是王伟,李毅你认识的”。男青年站起身和众人打着招呼:“怎么不进去?有兴趣就一起玩吧”。

        舞厅舞池,柔和的灯光静静地闪烁着,洒在每个角落。舞曲是邓丽君的一首《甜蜜蜜》。缓慢的节奏伴着优美的旋律,托起一对对幸福中的男女,旋转出一个个的甜蜜。

        巴图站在高娃的面前,热情地伸手邀请。

        乐曲静静地流淌着浓浓的醉意,暗黑吞噬了所有的身影。巴图轻轻地搂着高娃的娇躯,嗅着高娃发梢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如痴如醉。他喜欢这暗黑的温馨,喜欢这一刻的陶醉。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一种要征服和占有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曲终了,巴图轻轻地对高娃说:“明天中午,在都一处请你吃重庆火锅”。高娃轻轻的点点头,冲巴图甜甜的一笑。看得出,高娃也非常喜欢巴图。

        第二天的中午,高娃如约而来。几个人走进都一处火锅城,在一间包间 坐了下来。

        都一处的鸳鸯火锅是很出名的,纯粹的四川风味,微麻而爆辣,吃起来有滋有味,别有洞天。

        巴图今天特别的高兴和活跃,饭菜还没有上齐,巴图就端起面前的酒杯,开始频频敬酒。其实,巴图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他不胜酒力,二两酒下肚就会烂醉如泥的。而今天,他似乎有些特别,因为他已经连续喝了五杯。他满脸通红,神采飞扬,一个劲的哈哈着。

        大家喝的痛快,吃的高兴。酒足饭饱之余,巴图已经头重脚轻,浑身轻飘飘的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了。他拉着高娃的手,不依不饶,一定要她送他回饭店他的住处。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高娃送他回了饭店。

        这是间里外套间的房间,外间一溜沙发,一张桌子,桌上凌乱的放着几张报纸和文件。文件上一支别样的钢笔斜斜地躺在纸上。里间一张床,一套简单的行李,行李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一个衣橱一个卷柜,卷柜里是一排不久前新添的书籍。

        高娃架着巴图来到里屋床前。巴图醉眼朦胧,喷着兽性的光,直勾勾的盯着高娃,突然间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高娃,嘴迅速地贴在高娃的朱唇上。高娃稍作挣扎后无力地放松着身体,任由巴图亲吻着自己,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

        秋天的风已经有些很冷的感觉了,一片片的落叶就像一封封发黄了的家书,纷纷扬扬地散落在马路上,街道俩旁似乎多了许多萧条和萧瑟。

        巴图已经取得了高娃的谅解。其实,对巴图粗鲁的举动,高娃并没有丝毫的憎恶。他也喜欢巴图,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觉的他就像他的亲哥哥,有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 。

        这一天,几个人在高娃家打牌打到将近午夜,临走的时候,高娃轻轻拉着巴图的手,就像一只小鸟,摸样楚楚动人。她的声音很低很低,眼角含羞望着巴图:“你不要走了,今天住我这儿吧”。

        “太晚了,我和他们一起回去”,巴图也低低的说。

        “不嘛,我不让你走吗”。

        “不行,这样多不好,让他们看见了笑话。我明天一早过来陪你”。

        “嗯 ——不嘛”。

        “乖,听话,我还有个合同文本要修改,晚安 ”。

        巴图咬咬牙,轻轻地吻了吻高娃的眼睛,转身走向门口。高娃的大胆让巴图吃惊。他也不想走,他又不得不走,他担心朋友们笑他重色轻友。

        望着巴图消失的背影,高娃委屈极了。她扑在床上轻轻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老高了。高娃正在洗脸,轻轻的敲门声响了几声。

      “请进”。门开了,巴图轻悄悄地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高娃嘟着嘴,脸上全是水。

        “想你吧,过来看看你”。巴图嬉笑着。

        “看我?不是去签合同吗”?

        “签合同?啊---我和你签合同”。

        说着话,巴图从后面轻轻的抱着高娃的娇躯,任由高娃轻涕薄怒,嬉笑挣扎。

        “放开,谁跟你签合同”。高娃故意板着脸。

        “咦?你敢生我的气,我现在就跟你签合同”。声音未落,巴图就将嘴巴紧紧地贴在了高娃的唇上。沉默,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巴图和高娃俩个人嘴对着嘴,心贴着心,情与情的交乳伴着轻微的喘息,俩个人如胶似漆,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甜蜜而又温馨的沉寂。

        高娃脸上荡着甜甜的笑意,无限的喜悦和热情充斥着她的身体,她紧紧地依偎在巴图的怀中,小口喃喃低语着,眼角含着幸福的泪珠。

        巴图轻轻的,吻着高娃那双满含春水般的大眼睛,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轻轻的诉说着:“还恨我吗?那天是我不好,真对不起”。

        “恨,永远都恨你”。高娃狠狠的在巴图的肩上咬了一口,,忍不住又叽叽嘎嘎的笑了起来。

        巴图美丝丝的吻着高娃的香唇:“你的笑真甜真好”,他凝视着高娃那双大而且美丽的大眼睛。

        “你这个人真坏,虚情假意的,就是一点会哄人”,高娃喜滋滋的。

        “谁哄你了,你就是好看,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一生一世,喜欢你像现在一样永远快乐”。

        “真的吗?那你还跟别人签不签合同”?

        “又胡说,我什么时候和别人签合同了?你是说前天晚上吧,我本来是要过来的。是朋友给老王介绍了个女朋友,非要我陪他去,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才骗你说出去签合同的。你还真小心眼,记性倒很长”。

        “谁小心眼了,你本来就没干好事,害怕人家说呀”?高娃不依不饶。轻轻的推开巴图,整了整有点稍显凌乱的衣服说:

        “不早了,我给你做饭去”。

        “不要,我们去外面吃吧”。

        “外面有什么好,就家吃,我给你做焖面,你最喜欢吃的”。高娃很坚决。

        “你去隔壁把八姐叫来,我们一起吃”。

        “我---有点儿不敢,还是你去吧”。巴图望着高娃。

        “真笨,一点用也没有。你上炕坐吧,我去叫了”。

        八姐是高娃的老妹,新婚不久,圆脸,胖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一进门,就冲巴图大呼小叫的: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做饭也不帮帮四姐,一点也不懂得疼人”。巴图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答,傻傻的看着高娃,傻傻地笑着。

        “谁用他做,做出来我还怕不好吃呢”。说说笑笑,一会儿的功夫,高娃就把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端到饭桌上,招呼着俩个人。

        “ 吃吧,吃饱不想家”,高娃看着巴图。

        “想家,这不是家吗?哎,我问你呢”。八姐看着巴图。巴图红着脸,飞快地看了高娃一眼。

        “好了,别斗嘴了,再不吃饭都凉了”。高娃乐呵呵的,脸上也是红红的。

        几个月的时光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而天气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冷了。

        这天,巴图来到高娃家,他告诉她,说他明天就回呼和浩特。高娃很平静,轻轻地抓着巴图的手,声音柔柔的:

        “走多长时间,还会来吗”?

        “不知道,大约俩三个月吧,也可能早点”。巴图有些愧疚。

        “再留几天吧,好好陪陪我”。

        “恐怕不行了,明天老厂长也走,我还得送他”。

        “你---你不会忘了我吧”?

        “说啥呢,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不回来”。

        “那---那你就多留一天,就一天”。

        “可是--可是老厂长--”。

        “不嘛,就一天吗”。高娃晃着巴图的双手,声音低低的,分明在偷偷抹眼泪。

        巴图的心突然有一种很痛的感觉。他把高娃紧紧地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高娃满头的秀发,嘴唇动了动却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其实,他有很多的话要和她说,千言万语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紧紧的搂着高娃,任由时间在飞逝。

        “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王伟或者李毅,我和他们讲好了的,他们也答应了。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我一定回来的”。

        “可是,你这个人一肚子花花肠,谁知道你还来不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为什么要别人照顾,你这个人也是的”。高娃一脸的不高兴,嘟着嘴不依不饶。

        “你别这样,你这样子我心里难受。我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我虽然不能生生死死的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会尽我的努力呵护你,我真的好喜欢好爱你的”。巴图眼睛红红的。

        “嗯,说定了,一个月之后你一定要来,不许哄我,如果一个月内你不来看我,我就再不理你”。高娃在巴图的脸上轻轻地香了一口,站起身 说道:“我给你洗洗衣服吧“。

        “不要啦,我们还是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不嘛,我要给你洗吗”。

        “好,洗吧,我给你打水”。巴图脱下上身穿着的风衣递给高娃,说道:“王伟和李毅这俩个人还是不错的,不过李毅这个人见了女人就动手动脚的毛病不太好......”。

        “你这个人就会说别人的坏话,咋不说说你自己呀”。高娃打断巴图的话,看着巴图。

        “我又怎么了”?巴图皱着眉头。

        “舒雅,还有沙日娜怎么回事”?

        “说什么呢,我都可以给人家当父亲了,你怎么这样想?再说我是哪种人吗”?

        “谁知道呢,你自己做事自己知道,我又没跟着你,没鬼,害怕别人说吗”?

        “唉,你呀,你是想让我收拾你了”。巴图故意板着脸,做出一副要唬人的架势。

        “你敢?看你咋收拾我”。高娃把整个的身体迎向巴图。巴图顺势紧紧地抱着高娃的娇躯,嘴紧紧地粘在了高娃的朱唇上。心与心的交融,心与心的呼唤,融化了俩个人临别前那抹淡淡的愁绪,爱的火焰迅速燃烧了俩个人的身体和灵魂,也燃烧了整个的世界。

        高娃娇喘着,轻吟着,如蛇般的身体在巴图温暖的怀抱中扭曲,涌动,缠绵。巴图紧紧地咬着高娃的婴唇,心中的欲念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他扒着高娃的衣服,喘着粗重的气息,粗鲁地把高娃压在了身下。

        屋里的灯光熄灭了,一阵阵轻微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响动过后,屋子里暖暖的似乎多了些宁静幽怨和温馨。俩个人不再说话,只是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静静地喘息着,爱抚着,做着甜甜的,如诗如画般的梦境。

        巴图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老高了。他掩不住内心那种和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边洗漱,一边回忆着和高娃在一起的日子。尔后,拨通了他的老朋友王伟的公司电话。

        “你好,老王吗?我是巴图啊”。

        “哈哈,巴图,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过来”?王伟打着哈哈。

        “我现在就在二连,住铁路饭店。哎,问你个事,你见没见高娃,她家怎么没人”?

        “好几天没见了,我也不太清楚。哎,你什么时候过我这儿”?

        “中午吧,我先看看高娃,中午一准到”。

        “好的,我给你摆酒接风”。

        巴图失望了,他没有找到高娃,高娃家的门上依旧挂着那把锁,门依旧紧紧的关闭着。他迷惘了,想不通高娃为什么不在家住。最好的解释就是昨天李毅没有见到高娃,她还不知道他今天到达。他踌躇着向王伟的公司走去。

        李毅也在,正和王伟说着什么,见巴图进来,脸上怪怪的及不自然:

        “来啦?坐吧”?一点也没有过去那种唯首是从的热乎劲。

        巴图皱着眉看着李毅:“哎,小李,你昨天有没有见到高娃”?

        “见到了,她.....她可能在她妹妹家”李毅结结巴巴的说。

        “好,你带我过去找找,我要见她”。巴图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毅瞧了眼低头坐着的王伟,极不情愿的领着巴图。俩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各自想着心事。来到南市场,李毅指着一处用钢筋焊接成大门的院落,远远地站着:“就这家 ,南面把边那家,你一个人过去吧”。李毅似乎有些不安的说。

        “好吧,非常谢谢你了”。巴图闷闷不乐,向李毅挥了挥手,

        “嗒嗒,嗒嗒”。 巴图轻轻的敲着门。风冷冷地吹着,他搓着双手,身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门开了,高娃身上裹着一件棉衣,头发散散的披着,眼睛肿肿的,带着一脸的疲惫,就好像一晚都没有睡觉的样子。

        “你......你......”,隔着大门,见是巴图,高娃怔怔的站着,欲言又止,并飞快地看了眼巴图的身后,身上的棉衣无声的滑落在她的脚下。

        “你......你去王大哥的公司等我,我一会儿过去”。高娃很慌乱,转身一头扎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只留下巴图和那件浅蓝色的棉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巴图转过身躯,见李毅一动不动的站在远处,俩眼冷冷地望着巴图这边。

        “啊,你回去吃饭吧,咱们晚上见”。巴图喜不自胜,脸上透着甜甜的笑意。

        “那,好吧。要不你去我家等吧,高娃有钥匙”。李毅站着没动。

        “不了,谢谢你,我就在这儿等她吧”。李毅有些不情愿的转过身,抖了抖肩膀,慢腾腾的走了。

        刺骨的风低吼着,卷着点点雪花从巴图的身前吹过。巴图不停的跺着脚,眼睛巴巴地望着高娃进去的房门,屋子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门终于开了,出来的是高娃的妹妹。她走到巴图的面前,扫了眼巴图的身后,声音低低的:“我姐让你去王大哥哪儿,她一会儿过去看你”。不等巴图说话,捡起地上的棉衣,转身回到了屋里。

        巴图踌躇着,想不通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怪模怪样的不尽情理。他凝视着冻得有点发麻的双脚,苦笑着摇摇头,一股寒意伴着无奈袭上了他的心头。他看了眼那间仍然无声无息的屋子,漠然的回转身体,向王伟的公司走去。

        王伟不在,门上着锁。他想起了李毅的住所就在公司的后院,他走了过去。

        门开着,屋里没人。床的一角堆着一包准备换洗的衣物。一张梳妆台连着衣柜,台面上放着些只有女人才用的香水,化妆品之类的物品。突然,他的眼光落在床上那块绿格带花的床单上,好像刚刚铺上去,好像他和高娃在一起时常用的那块。他的心猛的一沉,飞快的走到床前,一件件地捡着那堆衣服。高娃的,高娃的,还是高娃的。他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闷闷地想着心事。高娃进屋了,他都没有发现。

        “你来了,可是我--我--你生我的气了吧”?高娃低着头,声音怯怯的。

        “你怎么了”?巴图疑惑的看着高娃萎靡不振的脸:“你瘦多了,病了吗”?巴图站起身伸出双臂,轻轻的把高娃揽在怀里,看着高娃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痛:“想我没有?我走之后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高娃一声不吱,只是轻轻地抽泣着,任由巴图搂着。

        “走吧”。巴图转身在高娃的眉心上亲了亲,拉着高娃的手。

        “去哪”?高娃似乎有点茫然。

        “回咱们的窝呗,我这次来就是想陪你过一个新年。怎么?你好像不高兴”?

        “别--我们还是等等王大哥他们吧”。高娃答非所问。

        “别等了,我俩难得见一面,他们不会凑趣的”。

        “那你准备住哪儿”?高娃推开巴图的手。

        “你傻呀,还能住哪儿,回咱们的家呀,咱们天天在一起,再不分开了”。巴图显得有点激动,扯着高娃的手,兴冲冲的离开了李毅的住所。

        俩个人在街边小店匆匆吃了些饭菜,回到家的时候,太阳的余晖已深深地淹没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巴图脱掉棉衣,很快就把炉火点着了。炉里的火通红通红的,使得整个的屋子都热了起来。

        高娃坐在床头,嘴里含着一支香烟,恨命的吸着。

        “你这人怎么了”?巴图皱着眉头,从高娃的嘴里接过香烟,迷惑的看着高娃:“真是的,从见面就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

        “你住几天?什么时候走”?高娃低着头答非所问。

        “不走了,年前去趟乌兰巴托,就几天,然后回来和你过个年”。

        “可是我要走了,我要出趟远门,不回来了,恐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高娃依旧低着头,一脸的认真。

        “胡说,你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除非你不想再见我”。巴图也很坚决。

        俩个人低着头各怀心事。终于,抵不住袭来的困意,巴图无力的趴在炕上,和着衣服睡着了。

        第二天,巴图醒来的时候,发现王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闷闷地抽着烟,眼睛里满是忧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高娃呢”?

        “唉!高娃···高娃。咳咳,你听我说,高娃要结婚了 ,是和小李,日子就定在下个礼拜天......”

        “什么?”巴图一下子坐了起来,随后扭动身躯,无力地靠在窗台上:“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巴图喃喃自语着,眼睛盯着王伟的脸。

        “其实高娃挺可怜的,一个人举目无亲,你又有家室,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李毅......其实,他们俩个人能结合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王伟望着窗外,雪花,正如鹅毛般静静地飞舞着。

        巴图卷曲着身体,双手掩面,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 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们商量过,本打算瞒你几天,等你走的。听说你不走了,我们才改变初衷,由我和你说破的”。王伟蹲下身子往火炉里添着煤。

        巴图埋着头一动不动。王伟掰着手指,不安的看着巴图。屋子里静极了。

        “给我递块儿毛巾”。巴图抬起头,声音很轻,双眼已没有了泪水。

        王伟在脸盆中倒了些热水,把毛巾摆了摆,拧净水,轻轻的递到巴图的面前。

        巴图慢慢的擦着脸,不无留恋地环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他不再理会王伟的唠叨,只是静静的,缓缓的收拾着屋子。叠被子,扫地,擦家具......尽管很慢,但做的非常认真,从没有过的认真。随后,从文件包抽出一张信笺,紧咬着唇,认真的写下了几个字,我不怪怨你们,照顾好对方。然后递给王伟,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走吧”。

        雪花还在静静的飞舞,只是少了许多寒冷,多了几点纯洁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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