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玲是我家的一条狗,起初,他是没有名字的。
他来自我家隔壁的李家,李家特别穷,又养了几个孩子在那儿,自然,他在那的待遇特别不好,只能在棚子中找一个偏僻的死角待着,每天都被关在李家,吃着一些浆糊一样的东西过日子。
恰逢当时我特别喜欢狗,跟我妈软磨硬泡了许久,我妈才用30元从李家中买来了他。姐姐和我高兴了许久,东看看,西瞧瞧,这里摸一下,那里碰一下,姐姐说:“这是我们的狗了,好歹要有个名字吧。”在我和姐姐的热切讨论后,姐姐一锤定音,“就叫青玲了”。姐姐和我就一阵虎头虎脑地对着青玲喊着他的名字,青玲瞪着他的双眼,呲牙咧嘴地看着我们。
二、
青玲疯,着实地疯。
当时我和姐姐用压岁钱凑起来买了条狗链把他拴在家里,可是他还是变不了他的本性,一直朝外挣扎着想要逃脱出去。每天我带着他出去遛的时候都要用大力抓着,防止他猛地冲到别人面前,把别人吓了一跳。他不咬人,但极爱吓人。有时候被他挣脱了后,他就跑到家附近的一家祠堂里,满院子乱跑,仿佛不会累一样,这时我就会跟着跑进祠堂里,大叫着,追赶着他,一人,一狗,把祠堂弄得鸡飞狗跳。但我总是胜利的一方,这时我就抱紧了他,边说:“青玲,别闹了,等一下妈妈要打人的哦”,一边摸索着他脖子上的链条,一步一步地,将他拖回家去。
三、
时日久了,青玲也乖了起来。
我在家里,已经不用刻意拴着青玲了,他可以在家里随意走动,他渐渐地也会乖乖地出去散步,抑制住他吓人的本性。青玲深受家里人喜爱,而他也已是一条忠心的家狗。
姐姐和我就打算着给他做一件衣服吧,这样更体面一些,然后就动手了,我负责将以前的穿不了的旧衣服挑拣出来,姐姐则负责找合适的布料,剪裁起来,做成衣服。姐姐厉害的很,新衣服做出来,不宽不窄,刚刚好,再加上几个扣子点缀上去,风光极了,青玲穿上时,绕家走了三圈,那神采奕奕样,简直狗生得意。
四、
只是,青玲终究逃不过他的宿命。
那天晚上,母亲问我要不要吃狗肉时,我就应该警惕了起来,可是我没有,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楼下发出呜呜声和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从睡梦中被吵醒,缓缓地起来,下楼,母亲站在门口,我走过去时,母亲却反过来抱住我说,不要出去。突然,一声狗的惨叫声敲碎了黎明的凄静,我想了想,青玲,……青玲!“妈,青玲,青玲呢!”我慌张着挣脱母亲,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青玲的第二声惨叫,母亲将我愈发抓紧,我从门和母亲的缝隙中,远远地看到青玲被挂在街对面的电线杆上,痛苦地挣扎着,邻居李大伯的三儿子在用棍子,一下一下地加速着青玲的死亡,青玲的叫声越来越小,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引起了李大伯的注意,“小孩子懂什么,小孩子也会哭的吗?”他喃喃着。母亲抱着我说:“这就是青玲的宿命,狗养大了之后就是拿来吃的,这就是他的宿命,迟早的事。”可我不懂,一点儿都不懂大人们怎么想的,青玲就不能好好地和我们一起生活吗?泪光中,青玲终于发不出声响,缓缓晃过的空洞的眼神与我恰好对上,我再也忍不住,埋下头去哭得撕心裂肺,同着青玲的那一份。
晚上,母亲将热腾腾的汤端到我面前,让我吃几口。汤上面浮着几块熟透的狗肉,散发着难闻的狗腥味,透过浅红色的汤底,我似乎能看到青玲被百般不愿地拖出去,然后在那个电线杆上接受他的宿命。母亲见我没有动静,就在一旁唠叨着我去动口。我喝了几口汤,却立马胃里翻江倒海,我把汤放在一边,说“吃不下。”,姐姐立刻就接话了,“你要不吃,我就占便宜了哦,我会把它吃光的!”我不想说话,扒拉了几口饭就走了,走之前,我还特意回望了一下,他们吃得特别开心,姐姐更是大快朵颐,旁边堆着一堆白森森的骨头。
五、
时时常常,我总能在梦里见到青玲。
他带我走过我们的记忆,追逐,打闹,新衣服,最后是那双空洞的眼神。
那个电线杆上的铁线,早已被十多年的风吹雨淋,褪去了上面的血迹斑斑,但罪恶还在。
青玲,你终究就像这名字一样,一切清零了吗?
愿你在天堂,过得安好。
后记:本文改编自朋友的家狗故事,谨以此文缅怀那个聪明可爱的生灵。也希望每一位养狗人士都能善待自己的爱狗,因为你就是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