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晾衣服的时候我问躺在沙发上的老赵,“妈晚上是不是问你借钱了?”
他“啊”了一声,似乎对我的问题很是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跟小舅吵完架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吃饭,你蹲在我旁边,妈问你有没有钱,有的话先拿去给小舅,让他去看病。”
“不知道啊,我没听见。”他说。
晚上吃饭时,婆婆拎了一袋子药回来了,从楼下配的西药,一边扔给她弟一边语气不好地叨叨,“人家都说了,不要熬夜。你天天晚上看到大半夜才睡,好人也给熬坏了!”
她弟一听“熬夜”两个字,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被刺激了一样,恼怒地吼道,“谁天天熬夜了!看个电视一会儿催一会儿催的!现在谁不是晚上十一点睡觉的?!早上你五点就起来把手机开着放歌,叮呤咣啷的!人家说睡会儿吧,你吵的睡不成!”
“总给买这买那药,那能吃好了?!不说去给看看,让人家给配点管用的!”说到吃药,她弟似乎满肚子怨气。
婆婆本来去里屋不知道干啥去了,可能是去脱衣服,听她弟这么抱怨,冲出来就声音尖厉地问道:“你想吃啥药了!你想吃啥药了!都跟你说叫你别熬夜了!你不听!那晚上十点钟睡觉是正好!九点半睡觉是最好!你瞅瞅你晚上几点睡的!那身体能好了?!”
两个人就着睡觉这个时间点,不依不饶地吵吵起来。
我甚是头疼,吵架似乎成了这个家惯常的沟通方式,屁大点事都要吼叫两句,仿佛心平气和地说解决不了问题。
每次公婆吵架,老赵还能说上几句拉个架,劝一劝。婆婆和她弟弟吵起来,却是连他也不能掺和了。
往远了说那是长辈之间的事,小辈无权掺和,往近了说那是人家姐弟俩的事
说起给他小舅看病这个事,我是真的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无法评判。
之前婆婆带着老赵小舅去找了个中医给看,他小舅嘴上说着不信,但也是喝了人家给配的药,大概是有效果的吧。一周配一次,一次三百,一个月四次,一千二。(偶然间听婆婆和老赵算这个账)
我记得喝了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月?就再也没见家里给熬药了。问过老赵,他模模糊糊地回应了一句好像是因为婆婆没钱。
他小舅在家说过几次,药停了以后身体上诸多的不舒服,语气里满满的抱怨。
这确实是个挺无奈的现实,他自己一无工作二无存款的,现在身体生病了,只能靠这个姐姐来出钱治病了。但婆婆也挺多难处,她自己的工资除了家里买菜做饭,还要匀出一部分和老姐妹们吃喝玩乐,还要留一部分买衣服,属实没有多余的钱再去给她弟弟看病——之前的两个月大概也是问别人借了钱才供起药的,后来估计是觉得这是个无底洞,不能长期靠借钱来供,所以就把她弟弟的药给停了。
这一停药就相当于是断了她弟弟的活路——虽然现在她弟弟表面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但总是说头晕,心口疼得厉害,医生再三叮嘱不能摔跤等等,想来是不好受的——现在处于一个调养阶段他姐姐都不愿再管了,可以想象往后到了危急时刻,需要大笔的钱来动手术住院,他姐姐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他对他姐姐是有怨恨的。
但他未免看不清形式,现在这个家里,唯有他姐姐是真心待他的,可他总是要去顶撞,一个身体也不是很好的老太太,能让他气几次呢?一旦他姐姐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姐夫他的外甥,定然是要将他扫地出门的。再说得难听点,他姐姐若是不在了,他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首先他姐夫不会继续收留他——他这些年能住在这里,全靠他姐姐死缠烂打留下他的——其次,即使他姐夫愿意继续收留他,他姐夫不在了之后,老赵是定然不可能给他养老送终的,这从平日里老赵对他没有多大耐心的态度可见一斑。至于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几乎不用考虑,我自己现在身背几万的债务尚且不知道该怎么还,何况他是老赵的小舅,我的态度压根就不会被采纳。
但他似乎认清了形势,以前还会怄气吵吵着要搬回他自己的家,现在不开口说这个话了。他自己也知道,他姐夫巴不得他出老赵家的门,一旦出了这个门,他姐姐暗地里的供养就会被终止,他别想从他姐姐这里拿到一分钱。身体不好又没钱,真要回去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吃完了饭我去厨房洗碗,婆婆跟了进来,嘴里仍在碎碎念着她弟弟熬夜的事,说谁谁谁晚上不睡,看电视能通宵,白天可长睡不起,现在那身体咋样了?
我简直无语,那人的身体究竟怎么坏的?不是自己摔了一跤摔到脑袋了吗?怎么就是熬夜熬坏的?退一步说,确实跟熬夜有关系,那又有多大的关系呢?她总是喜欢胡说八道,有的没的瞎说一通。
“好了,别说了。你自己每天早睡早起,你不能要求别人跟你的作息时间一样。你每天5点钟起床是要去公园跳舞,你让他每天起那么早干什么?他每天没事干不就在家睡觉吗?”我问她。
“每天早早起来去楼下晒晒太阳不比啥强?!”大概是我不站她这边了,她感觉委屈了,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唉,这姐弟俩,既然住在一起是折磨,为什么还不分开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