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已经半年没说过话了。
半年前,江栋来北京实习,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和他一起住。
这半年里,我和江栋过得很快乐。我俩单位相距两站地铁,下了班一起回家。在地铁上我会故意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很害羞,一般不超过五秒就会躲开。周六日自己在家做饭,我们买了电饭煲、炒锅、大米、盐……正正经经过起日子来。
偶尔回到爸妈家,一开门,总会看到我妈的笑脸和她做的一桌子菜,我爸在卧室里躺着,他当我没有来,我也当他不存在。但是我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呢?在和我妈的交谈中,我总是有意避开关于男朋友的事,我知道他在听。每周五回去住一晚,周六上午走,避免和他一起吃午饭。听他和我妈说话的时候,我会在他们的话语中,仔细搜索他间接提到我的信息,我多么渴望他和我说话啊。
半年很快过去了,下周五江栋就要回学校了,我们又要重新过上异地的生活,所以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周末。
一提到快走了这件事,江栋会假装哭,发出呜呜的声音,想通过搞笑来化解离别的悲伤。但是我俩的心里,还是会不舍,我更多一些。情侣在一起时间长了,做爱的次数会减少,所以我想和他多做几次,在他走之前。我们之间有一个默契,每当我洗完澡,换上那条黑色丁字裤,他就知道我想要了。就会黏上来,抚摸我的身体。
“屁股真翘。”他说。
“你要不要上那个药膏。”我问。
他去抽屉里找来药膏和安全套,自己抹在龟头上,我帮他把套戴上。他又把一次性床单拿来铺在床上,我趴好,刻意把屁股撅地尽量高一点。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
“你玲姐姐从老家来了,你回来吧。”
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就不能下周吗?我和江栋抱怨。心里已经没有继续做下去的性质,索性穿好衣服,准备回去。临出门前,江栋嘱咐我:“你别总想着这是最后一个周末,开心点。”
到了家,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特别热闹,有孩子的吵闹声,我爸开玩笑地声音,我妈张罗的声音。
一打开门,我爸在和姐夫聊天。
“爸,姐夫来啦。”我说。我爸笑着“嗯”了声。姐夫乐呵呵地给我递个根烟。
“少华胖了。”玲姐姐说。他们的两个孩子在客厅里逗小狗玩。我妈在给他们用热水温饮料,弄好以后也给我拿了一个。
“姐夫,这次还是来参加骨科的培训啊?”我问。
“嗨,不是,来旅游呢,明天准备去北大清华看看。”姐夫说。他的两个儿子学习都不成气,但是因为玲姐姐的三叔是我们县的卫生局长,所以都准备学医。
我爸说:“行,那咱们走吧。”
我们一起走路去附近的饭店吃饭。我爸膝盖不好,我给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他说不用,但我还是给他扫了。一进饭店,我就张罗着坐的地方,点菜,问小孩子喜欢吃什么,一共点了八道菜,有烤鸭、京酱肉丝、八珍豆腐、贝勒爷羊肉,都是硬菜。我爸和姐夫一起喝酒,我坐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少华啥时候找个媳妇啊?”玲姐姐笑着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谈着呢。”我妈说。
“她还没毕业呢。”我说。
“哦,还上着学呢,在哪里啊?”姐夫问。
“江苏,上研二。”我说。
“那得抓紧了,俺舅舅等着抱孙子呢”,姐夫看着我爸说。我爸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吃完饭,玲姐姐一家打车去了酒店。我给我爸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我走着就行”。我妈问:“花了多少钱?”我说:“八百。”我爸说:“这么多啊!”他有些惊讶,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我心里很开心,半年了,我终于和我爸说话了。
到了家,我爸说他手机密码忘了,下载不了高德地图,让我看看。我和我爸的交流有一部分就是我帮他解决手机的问题、教他用打印机、帮他绑定银行卡。我一边弄手机,一边感动地想哭,我爸又让我帮他弄手机了,他又和我说话了。我妈看着我们爷俩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她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和江栋的房子里。做完爱,躺在他的怀里,我和他说:“我爸昨天和我说话了。”
“真羡慕你。”江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