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三苦,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
<一>
七百年前,共工氏头撞不周山,三界混乱,朱雀为首,趁机祸害人间,女娲用补天所遗留的五彩石铸镇妖瓶,领麒麟,白矖(曦),腾蛇,白泽战之胜!除白虎,斩玄武,降朱雀,收龙族。
人间恢复和平,女娲功德圆满,同白矖,腾蛇一起飞升成仙,被尊为了上古第一大神。
她回来已经七日,然而给他讲这个故事讲了七百年。
真不知道,听自个儿当年的事,有什么好听的,他,这是虚荣!
昆仑,她看了看日头,余霞散洒,启明正明。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居然有些酸楚的味道。
岁月荏苒,而经历太多,她已经累了。
遂 正了正神色,道,
“喂,明日午时,我就要走了。”
对方不解,“去哪?”
“人界!”
对方目色清亮,少顷,他说“我随你去。”
她苦笑,一如既往的洒脱,“别闹,你去干嘛,不过给我添乱罢了。”
“白曦……”一声低唤,却迟迟没有下言。
她深吸一口气,展颜笑,不语。一身纱裙白衣,清丽脱俗,眉间颇有英姿飒爽的意味。
“可会等我回来?……腾蛇。”
玄青如碧,疏朗清逸,总是一身清癯空荡的味道。
上古女娲,以身铸灵,生白曦,腾蛇以侍左右。
他一叹,却决绝道,“我不喜等人!”
目色悠远,了然。
不语,转身离去。
历时,有幽冥鬼帝,祸乱人界,受女娲之命,白曦持镇妖之瓶,率千军,讨伐作乱,拯救人界,故来昆仑与他相别。
(二)
以幽冥鬼帝为首的邪恶,在人界祸乱了百年,她受封天命,就在人界镇守了百年。
百年,经历了战火纷飞,看遍了血流成河。沧海,桑田许多都变了,只有她,一人独守在千军万马前,手握寒剑,衣不沾血,而气势凌冽。
当心至死时,空留个肉身,便也无用了。
黑云避日,她唯有化身罗刹,护那人所护,报那人所安。
那人创她,她无以为报,只有浴血沙场,以一身戎马还恩。
只是,昔日故人,今生无缘,来世披荆斩棘,护你之护。
势如破竹,深入幽冥,这千里黑山,万里河川,原是黄泉尽凉,原是生无可念!
她举剑嘶吼, “以吾神誉,护天神威!战!”
“战!”……“战!”……“战!”
撕鸣,刀光,剑影,残肢,断魂,一眼而过,皆是漠然,原起麻木。
突,天降大火,焚千里,哀嚎遍野。疾风传之,叫嚣之笑如震天彻地,披火,有鸟煞凶,正是朱雀!
“入我幽冥,杀我鬼魅,白曦,今无腾蛇,看你如何赢我?”
(三)
人间多丽景,她留恋南越之国,不回归天界。
“白曦,随我走吧。”杏花微雨,他正逆着光,向她伸手过来,恍若多年的梦。
可是,她却不能,梦,沉溺,堕人心。
“我喜欢这里,不回去了。”她摆了摆手。
“天帝震怒!你不随我回去,天劫将降!”
她不在意的看着那远山如黛,有雾而升,正如她的心朦朦胧胧,让人看不透。
她说,“回去有什么好,千年万年,它都一尘不变。腾蛇,你若愿,留下来陪我……可好?”
少顷,他一叹,“我不喜拘束。”
雨停,风起,他看着她目色悠远,想到了千年前的事。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捏土造人,可却也感到孤独,遂根据自己的蛇身,创造了白曦和腾蛇,以侍左右。
“上主,你就是宠坏了白曦。”尚是年少轻狂,腾蛇也难免不了。
女娲一笑,“白曦是女孩子,你当相让。”
腾蛇看她手中捏土,不满,“上主,你当初就该让我当女孩子,那样就不会被白曦欺负了。”
女娲一愣,看他一脸气极通红,随即问到,“她如何欺负你?”
腾蛇吞吞吐吐,一张俊朗的脸憋得通红,想了好久,他才说,“上主,您与伏羲大神因云聚而在一起,乃是天命!那我与白曦呢?我如何才能摆脱她?”
那时,女娲说,“因缘!缘聚缘散,是非因果。”
“腾蛇不懂。”
“我创你们,而不是你们其中一个,皆是因缘。长生不老不死,岁月长悠无恙,最难忍寂寞,腾蛇,白曦可伴你左右。”
那时他如同见了鬼一样,说,“为何要她相伴?我腾蛇宁愿永生孤寂,也不愿得一悍妇!”
女娲低眉摇头,声音苍远,她只是说,“罪过!”
后来,岁月总是无恙,千变万化的是人的心,是沧海桑田,是缘聚缘散。
少年不再轻狂,看尽世间冷暖,世态炎凉,最后,其实变了的是自己,而她却一如当初,是天地间最张狂的白衣。
云散风轻,此时她站在他面前,看她清冷孑然,目中一片苍然。他恍惚明白,他们早已回不到当初。
他不是失去了她,他只是一直都是对她拒绝门外。
世间都说,爱不得,最苦!怨憎恨,最悲,求不得,最伤。
千年,他伤她至深,还有什么资格让她随他走?
白曦说,“南越有祭司之位,我可保人界之安!腾蛇,你把镇妖瓶带回去,可解火术!”
说罢,把五彩镇妖瓶扔给他,一去不回头。
五彩之光,恍得他头晕,回过神来,早已不见那一身白衣。
<四>
腾蛇性傲,成神却依旧不削天规,擅自进入了天牢,一日,受到魅的迷惑,放出了龙族。
天帝大怒,便将他关入了寒苦之狱,受三百年冰封之苦。
白曦闻之,欲救人,却被女娲拦于昆仑。
女娲问,“腾蛇大罪,不可恕!”
“我要救他!”
“痴人,执念而已。”
白曦跪,“上主,我愿替他!”
女娲一叹,“龙族一出,人界不得安宁,你看!”
说罢,伸手一挥,昆仑水镜上显示的人界,洪水泛滥,民不聊生,皆是罪孽。
女娲问, “可有所感?”
白曦决绝,回 “我愿替他赎!人界不安一日,白曦永不回神界!”
“因果轮回,罪孽如何恕过?”
白曦只道,“他……是我的罪过!”
女娲摇头,无可奈何的叹息,“罢,因缘而生,我所愿你!百年,我囚他百年。”
白曦恍惚呢喃,“百年?百年已经足够。”
百年之内,她要让龙族臣服,要让人界安宁,要让他所有的罪都赎尽。
百年之后,他还是那个腾蛇,她还是这个白曦。
一个怨憎恨,一个爱不得。
她扣首,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决绝得不曾回头。
这一去,就是百年沧桑,战火狼烟。
白驹过隙,百年一晃就过去了,龙族却在人界潜伏起来,人界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可龙族不除,她本誓不回天。
腾蛇出狱后,听闻白曦留恋了人界,不愿意回来,遂下界去劝归她。
白曦不应,腾蛇独上九天!
<五>
他……该有多恨她!
就像一座囚城,他出不去,她离不开。
他一生至此,都被一个叫白曦的女子纠缠,纠缠得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自由。
他厌恶她,千年万年,他都会厌恶她吧?
世间降白曦,何以生腾蛇?
她把他绑了送上了昆仑山巅,张狂的对他笑着,然后学女娲伏羲当年的样子,跪下对老天祈祷,
“苍天呀苍天,你可愿白曦和腾蛇一生相守,如果愿意,你就把云聚起来,不愿,则散了吧。”
这对于一向高傲的腾蛇来说,是何以大的屈辱!当场,腾蛇就小施法术,狂风呼起,便吹散了天上的云。
“喂,云都散了,这下你可以放开我,让我走了吧,不要再来纠缠我。”
可是,身边的人,却一直倔强的跪着,阳光撒落,她的背影却挺得很直。
当场,他就楞了,一向叫嚣的她,此时看起来格外悲怜,甚至是单薄。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白曦放了他,腾蛇站起来,转身就想要逃走。
半途,回身凝望,那倔强的白衣依然跪在那里,仿佛有种一跪不起的苍然。
他摇头,呢喃,“上主,您说得对,缘起缘散,我与白曦注定没有因缘!”
然后,翌日,她站在他的门外,目色清冷得让人成霜。
白曦只是说,“腾蛇,我不信天,不信命,我只信你,信我自己。可是,是我败了!”
他说过,他恨她,恨她夺了他的自由,其实,他是恨自己,恨自己其实那么容易就败在她的手上,他……只是不甘心。
历时,龙族逃,他之祸。
<六>
上古之战,虽然制服毁灭了四方神兽,归神位。可神界伤亡惨重,失了麒麟于龙族,亡了白泽于玄武。
重伤白曦于朱雀,腾蛇救之,降朱雀,却中火术焚身,永生受劫,不死不灭。
唯有昆仑千年寒冰水浴之,方可保命!
如今幽冥之战,白曦败了,遂被朱雀囚禁在幽冥忘川之河中,受世间至阴至邪的河水每日寒彻入骨,生不得,死不能。
幽冥,千里黑山,万里河川,处处都是白骨,遍地都见鬼魅。
朱雀说,“白曦,你没有腾蛇不过就是一个废物。”
白曦说,“你永远败于腾蛇。”
朱雀说,“他不过就是仗着镇妖瓶在手,而你冲锋陷阵,注定是个弃子,白曦,你真可悲!”
朱雀不知,镇妖瓶早碎,他亲手毁的!
白曦说,“我为他战!”
忘川水寒,她已不知在此多久了,只是看到岸上妖娆的红花,仿佛永不枯败。
战鼓之声敲响,世间多绝望,而生希望。
她睁开眼,水进了眼里,一片白茫。恍惚身子向上浮动,耳边骤响,有人在叫她,
“白曦!”入骨熟悉!
她笑,痴人!
<七>
昆仑, 腾蛇原本在府邸里待着,却听闻天界在幽冥战败的消息,情况岌岌可危!他担心白曦,遂立刻去上前请命,出战!
女娲说,“白曦说负你,替你请缨而去。”
腾蛇说,“她不负我!腾蛇为天而战!”
女娲说,“镇妖瓶已毁,你瞒尽天下,也害了她。”
腾蛇说,“我未想害她……可有解救之法?”
女娲说 “无法!”
腾蛇一默,转身离去,只说“那我去了!”
古籍有载,五彩之石炼化的镇妖之物,可解世间之术!
一语成劫,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
<八>
人界,桃花成醉,春风十里。
天上有流星划过,星坠表示不详,南越祭司便起阵布法,以保佑天下,得到万民恩德。
翌日有上界神使下界来向她汇报,昨日巳时,腾蛇神息无踪,要她速归。
她旦只看着天,一声长叹,“何苦?”
随即,告别了南越国的君主,破了誓言,回到天界,最终在昆仑山巅,见到了他。
白曦说,“你隐下神息,是为何?”
腾蛇说,“让你回来。”
白曦说,“我回来又当怎样?”
腾蛇想了想,一笑说,“不怎样!”
轻狂张扬,他似是长不大一样,可是她的心却已苍老。
“那日,我在人界……见到流星。”
腾蛇说,“好看吗?”
白曦点了点头,“五彩,很好看。”
腾蛇不语,目色幽深的看着她,随即一笑,舒服的靠在身后的巨石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五彩流星?她一直知道,那是镇妖瓶的碎片!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语。
“白曦,再求一次苍天吧。”
白曦低眉,摇头,“不用了。云……终究会散。”
是呀,愧疚永远不是爱。
两人相互折磨至此,又何必再纠缠不休。
她不要他的怜悯。
他也不要她的救赎。
历时,幽冥起乱,苍生……危!
<九>
千里业火焚,万里百鬼哭。
经历万斗,数月, 白曦腾蛇终将斩朱雀于幽冥,大赦天下。
于忘川河畔,白曦摘下一朵残花,于昔日在忘川河底见到的一样,妖娆不败。有鬼差路过,告诉她,这花叫断情。
她一笑不语,将花扔进水中,随波漂流,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黑暗里。
诡异安静的地方,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不用回头,便知来者是谁。
腾蛇一身青衣,至今还有敌人的血污,眼内因厮杀而变的血丝还没有散去,到底不像他平时的做派。
腾蛇说,“白曦,我来度我的劫!”
白曦说,“劫数已过,你回神界吧。”
腾蛇说,“与我同归!”
白曦说,“我贪恋人界,不回去了。”
腾蛇说,“那我同你一起。”
白曦说,“不可!上主若知,会降罪于你!”
“那你呢?”
“我曾向她立誓,永不回神界!”
腾蛇惊变,修如罗刹,大怒,“白曦!”
她一笑,释怀,将一朵红花放在他的手上,说 “去吧。”
<十>
白曦比腾蛇早生三个月,于昆仑山。
白曦多情,对于女娲更是顺从乖之,可她时常看着女娲捏造的人,有男有女,不禁疑惑,不解。
女娲发现每到自己捏人儿的时候,白曦就会坐在一边,不知其在想什么。
好奇问之,白曦说,“上主,为什么你创造的人都是成双入对的,而我出生起却是一个呢?”
女娲说,“这是缘!”
白曦说,“好不公平!”
女娲说,“那我给你一个伴,就公平了?”
白曦低头想了想,少顷,抬头一笑,“嗯,这样就公平了!”
于是第二日,女娲就造了腾蛇。
女娲把所有炙热的土都给了白曦,而留下来的土却早已冰冷,所以腾蛇出生后,性子是冷的。
<十一>
幽冥战过,白曦又在人界百年。其中年岁,因为新上任的龙族之主苍龙,性子重义,与白曦交战,不分伯仲,而后又相谈甚欢,化解了仇恨,并结交成为了好友。
从此以后,龙族就做了四海司水的神,庇护人界,享受供奉的香火。
而人界也再得了三百年的太平。可是,人心贪婪,他们的求欲总是得不到满足,为了争得土地和财富而相互厮杀。
这件事传到了天帝那里,使之大怒,并下令让白曦归,然后用洪水洗脱人的恶念。
白曦心善,不忍苍生受苦,留之,与苍龙一起治理洪水。
可是却也因此惹怒了天帝,遂天帝断去了天梯让白曦永远无法回到天界!
苍龙说,“那天帝最是小气,居然做出这样让人耻笑的事。”
白曦说,“是我违命。”
苍龙不甘,一挥掌,便破了一座山,牵引洪水入海。他说,“天界不要你,你便留在人界,总不会让你吃亏!”
白曦抬头看了看天,说,“天上有我想念之人。”
苍龙一呼啸,洪水阻,他说,“你想念的人若也想你,自会下界来见你!”
白曦说,“那还是不要想了。”
苍龙说,“为何?”
白曦说,“天上为神,何必下界成了凡人!”
苍龙说,“你想得太多!”
白曦不语,转而一声叹息,将洪水牵引入了海。
那年西方佛法大会,她记得释迦摩尼佛说起佛经,其中正有这一段。
云驶月运,舟行岸移,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她看着人界洪流,想,佛不欺她。
<十二>
那日,女娲在昆仑找到腾蛇,只见他手里捏着泥相,坐在凤凰树下,很是认真的样子。
女娲走过去,问他,“腾蛇,你可知道你生来为何?”
腾蛇看着手里几乎完成的泥相,说,“为了生老病死,为了普度众生,为了六道轮回。”
女娲说,“非也!我问的是你,而不是神。”
腾蛇说,“可我已是神!”
女娲说,“你可有爱的人?”
腾蛇顿了顿,抬头看她,说,“我为苍生!”
女娲又问,“那你究竟生来为何?”
腾蛇站起来,握紧手中已经完成的泥像,目色有些苍然,“我为了她。”
那泥像正是白曦的模样。
女娲悠远说,“当年创造你们两个,为的就是让你们相互扶持。怎料世事多变,如今居然让你们形同陌路。”
腾蛇说,“我与她心有芥蒂,终不能在一起。”
女娲说,“何为芥蒂?由爱生怖,由爱生忧,如是而已。”
少顷, 腾蛇将手中泥像一扔,虚假的代替不得。
腾蛇说,“上主,我去找她。这一去将不知何时归来。”
女娲说,“去吧。”
<十三>
一日,风云变色,乾坤大乱,不知是谁从天上移下来了一座仙山,坐落于南越国的东面三百里的地方。
白曦站在祭台上,看着东面三日不动,目色幽深得让人看不透。
苍龙听闻此事,紧赶慢赶的来这里目睹,看个热闹,却见故人站在祭台上不动,恍若石像。
苍龙说,“那山真是漂亮,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仙气缭绕的地方了。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大兴土木,把天上的山都给搬到人界来了。”
白曦一叹,终于动了动,转身打算回房。
苍龙跟了进去,说“自从那天帝把天梯断了,这人界好久都没仙人来了。你不随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熟人。”
白曦摆了摆手,“不必了,故人若来,自会相见。”
苍龙说,“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好些凡人结伴去那仙山求道,那山有结界,岂是人人都能进去的。凡人真是蠢!”
白曦说,“人界难得见仙人,如今有仙地,他们就想着上山,也不算太蠢。”
苍龙大笑,然后接着说,“我也算在天界去过的,那里的风景真是美,这座山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那家神仙的什么山了。”
少顷,白曦说,“那山……是女娲大神的……昆仑。”
苍龙惊奇说,“这不就是你的故家,想必是为你来了。”
白曦说,“强求不得。”
<十四>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不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苍龙手持一本佛经,看到如是的话,不由一声苦笑叹息。
一旁的侍者看到,觉得新奇,一向洒脱高傲的龙族之主,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求不得。
这时有蟹将来报,说南越祭司今早去了昆仑。
但见他面色不变,看着那本佛经,念道,“如心动则不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原来如是。”
侍者说,“吾王,何不去昆仑?”
苍龙说,“去昆仑做什么?那里风景虽好,可本王就是不喜欢!”
侍者说,“那里风景再好,也比不上咱们四海宽广,逍遥自在”
苍龙大笑,将手中佛经向上一扔,吐火焚化。
侍者急道,“那可是南越祭司给您的第一份礼物,您不是平时最喜欢的吗?”
苍龙说,“那些天上来的人最喜欢讲道理,光说还不够,还要写下来。本王还有千年万年要活,难不成要被唠叨死吗?”
侍者说,“那些人最不洒脱!吾王,我们四海自如,什么宝贝没有!”
苍龙抬头,看着华丽璀璨的宫宇,嘴里不禁呢喃,“是呀,什么宝贝没有……白……曦!”
<十五>
苍龙最近一次见到白曦,是在昆仑的凤凰树下,她一身白衣,散发成墨,靠在树下休憩,依旧如故的风华。
那时,风过,她嘴角微扬,仿佛整个世界都静谧起来,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居然可以安详舒适到这样的地步。
他生怕一个动作就打破了她的梦。苍龙想起,第一次见到白曦的时候。
那时,天上有火云翻腾,水面上因炙热的业火而升起了白雾,血流成了河,战鼓嘶鸣成了绝望。
他本是一条青龙,腾云驾雾的从海面上呼啸而出,前一刻,龙族的首领才被人斩了首,而那人就是白曦。
那身白衣铠甲上还染有龙族的血,束发,红目,右手持寒剑,左手握头颅,犹如修罗!
然而又如同他一样,孤身一人,背负了太多!
她将头颅振下,势气凌人的问他,“何人相战?”
他说,“龙族,苍龙!”
他一直以为她是为战争而生的人,走的是修罗道,杀生之道!
然而,现在,见她眉目安宁,他知道自己错了。白曦一生从不为战争而生,她只是生于战争,为了守护。
“闯我昆仑,是要付出代价的!”身后有清风之声传来,他回头,便见着腾蛇。
苍龙笑,说“已经付出代价了!”
腾蛇不明白他的话,走过来,于他并立,看着树下佳人,心上总是一暖。
苍龙说,“你在天界待得好好的,干嘛下来受苦?”
腾蛇说,“她在这里!”
苍龙说,“这件事你做得不错,看在白曦的面子上,不与你打斗。”
腾蛇觉得好笑,并不理会他。
苍龙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主持祭龙了。”
那是只有龙族之首才能主持的盛大的祭祀。
腾蛇说,“多谢你照顾她。”
苍龙摆了摆手,说了一句,“不是为你!”
然后化成青龙,盘啸而去。
求不得,果真……最伤!
<尾>
那日,腾蛇从人界游历三月而归,于凤凰树下,见到白曦。
腾蛇说,“白曦,你不过比我早出生三个月。”
白曦不解,遂问其原因,腾蛇说,“世人称你为天龙,却称我为地蛇。”
白曦说,“天有什么好?地又有什么不好?”
腾蛇一愣,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曦看着他,想到那日,自他下界后第一次于之相见的情景。
那时,白曦问他“为何要下人界?你不知道天梯已断,再也不能回天了吗?”
腾蛇说,“我知道!可是白曦,你我本为一体,谁也离不得谁!”
白曦说,“你一向自傲。”
腾蛇说,“我本是如此。我不喜等人,所以自来寻你,我不喜拘束,便势必与你游历天下。白曦,我也不信天命。”
白曦一笑,说,“你本当如此。”
腾蛇说,“我把昆仑给你搬来了,这样你便能回家。”
白曦说,“可我已无家!”
腾蛇顿了顿,心上一叹,说,“我给你家!”
有时回想他们这一生,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爱别离,一个怨憎恨。
她总以为他不爱她,他却以为她太爱他,日子一久,就什么都看不开了。
腾蛇以为她贪恋人界,却不知都是为他。
白曦以为他身中火术,厌极了她,却不知是爱生忧怖,生怕是一场愧疚。
他们兜兜转转,结果不过却如此。
天晴,白曦笑道,“腾蛇,我们回家。”
腾蛇一暖,伸手相握,说
“走吧……白曦!”
世间爱恨,一念繁华,一念灰。
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
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故年,共工撞倒不周,裂天之痕,女娲以五彩石补,救之天下。
数年,五彩炼化,天现裂痕,女娲以身补天,
白曦,腾蛇随之……
这岁月本无恙,奈何魂归成了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