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正月寒风中的大街上,新年的气息依旧不减。彻夜疯狂的人们大多还窝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街上行人和车辆甚少,在除夕的那场大雪的点缀下,整个城市显得格外纯洁而宁静。火红的炮竹皮还没来得及被清扫干净,更给这片宁静填了一分祥和。
缩着脑袋揣着手阔步走着,有点急切的呼吸在空中化成了一团团雾气飘渺开来,我正赶往街角那家经常光顾的音像店,去赴一个很久很久的约。
推开店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小店里的装潢还是老样子,极尽复古的橡木架子上摆着一排排整齐的磁带,从十几年前到今年甚至最新,从情歌到民谣甚至摇滚,从钢琴曲到小提琴曲甚至古筝曲,从流行热门到小众冷僻,几乎一种不落。
墙上挂着几把吉他,三把老红棉,一把YAMAHA,最中间最旧却保养的最好的是把GIBSON。这里面每把琴我都试过,唯独这把店主坚决不让我碰,说是十四年前中美刚建交那会儿在美国买的,岁数跟我都差不多大呢。
角落里是个老唱片机,店主说是个二手的,就买来摆在店里玩玩充个氛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此时此刻,店里放的音乐是今年春节联欢晚会里的那首《涛声依旧》,毛宁醇厚的磁性音色环绕,我的心情也跟着起伏摇摆了起来。
店主正在架前整理磁带,闻声抬头见到我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长臂一揽把我揽到怀里,眼角爬满了皱纹和笑意。
这家音像店的名字叫“奔六”,但店主不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是个四十多的大叔,而且是个帅大叔。我问他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他说他喜欢奔六那几年的人生状态,知天命后还有精力去享受生活。我们八年前就认识了,我人生的第一盘磁带就是在这里买的,和他成了忘年交后,我的每一盘磁带都是在这里买的。他给我讲音乐,教我弹吉他,甚至在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把我的“媳妇”送给了我。怎么说,我和他的关系不像师生,更不像父子,恰似朋友但又不算很像,毕竟我感觉跟他在一起比跟王小明在一起让人舒服多了。
还有,这大叔身高189,我在他怀里真跟个小屁孩一样。←_←
“盼了你好几天了,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瞎混去了?”大叔揽着我的肩让我坐下,盘问我说。
我连忙摇头,表示说家里太忙了今天才有空。
他又笑了,他特别喜欢笑,笑起来还特好看,眼睛弯着……
诶等等?怎么越看越有点眼熟呢?
见我盯着他有些呆愣,大叔猛地敲了下我的头,我吃痛,懊恼地看着他。他也没有理会我,起身从架上取了一盘磁带递给我。
我连忙接过。
果不其然,罗大佑的新专辑。
《情歌纪念日》。
见我两眼放光,嘴角都快咧到眼角了,两手来回地抚摸着崭新的磁带,大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这里面并不是所有歌都是罗大佑的,是个什么电影的插曲集。”
我小声应了应,还沉浸在又有新带的激动和兴奋中。
“对了,今天我侄女要来店里找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大叔突然说。
“应该就快到了,说是要请教我唱歌。”
“诶巧了,她正好跟你一样大,好像现在也在省实验上学。”大叔声音突然一扬,有些惊奇地说。
听到这儿,我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抬头对上了大叔的眼睛。
这双含着星辰的眼睛渐渐地和记忆里的某双眼睛融为一体,在我脑海里闪烁着。
我禁住了呼吸。
恍惚间,我又听到了门口传来那清脆的风铃声,紧接着听到了那个我在除夕夜里思念不已的清冽声音。
“叔叔,我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独独剩下一句话在不停回响。
我的个亲娘嘞。
“来来来,林笑,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女——”
“严嘉嘉。”
她站在门口,我坐在桌边,我们俩就这么隔着这段不算远的距离遥遥相望,看得大叔都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认识?”寂静瞬间打破,无人应答,接着又重新回到了寂静。
这是放假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严嘉嘉,她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带着一顶毛线绒帽,身上穿着一件修身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绣着小鹿的鹅黄色毛衣,短裙长靴打底裤,头发好像剪短了一点,随意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成熟,有种冬日名媛的感觉。
“你……”
“他是我同桌,也是我的朋友。”
我刚想跟她打个招呼,谁知她却先介绍起来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跟大叔介绍说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啊!朋友!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一朋友啊!
我不禁在心中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大叔听到后愣了一下,紧接着猝不及防地再次把我搂进了怀里。
等等,大叔,我是在你侄女面前呢,这么亲昵的动作能不能私下里做啊,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啊。←_←
“哎呀,这可真是……巧了!”他激动地不行,胳膊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就在我感觉快要窒息而亡撒手人寰的时候,严嘉嘉出手拯救了我。
“叔叔,我觉得他快要死了。”……
三个人终于坐下后,我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跟大叔聊了聊学校里的事情,严嘉嘉也讲了一下她想要学唱歌的原因。
回想起元旦那天的场景,我的心又微不可闻地疼了一下。
不知道骄傲如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如此平静地讲出一段失败透顶的经历,甚至想要主动学习唱歌。
不愧是严嘉嘉。
又聊了一会儿后,我自觉坐在一边听他们叔侄二人唠家常有点尴尬,再加上出来的时间也有些长了,我便起身告辞。
他们也站了起来,准备要送送我。我与大叔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又冲严嘉嘉笑了笑,祝愿她唱好歌。说了再见后,转身就出了门。
谁知刚迈出门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我回头,看到严嘉嘉手里拿着那盘《情歌纪念日》,神色有些慌张,连外套都没有穿。
“谢谢啊,快回去吧那么冷。”我连忙接过她递过来的磁带,催促她快点回去。
可严嘉嘉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双手抱着胳膊,开口说道:
“开学后,等我学会了《光阴的故事》,你再给我伴奏。”
明明是商量的话语,她却硬生生说成了命令的口气。我无奈地笑了笑,赶紧答应了下来。
“好。”
“还有,好好学习。”
“好。”
“多带几包大白兔。”
“好。”
“那就……开学见。”
我看着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羞而发红的脸颊,心里乐得都快要开花了,然而我还是轻声回了一句:
“好。”
只要你说,只要你要,什么都好。
回家后,我真的听话地努力学习了起来,疯狂地补作业,竟然也在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紧赶慢赶地写完了作业。
报道的那天,我满心欢喜地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期待着新学期的到来。
我到的比较早,班里只有几个人。我跟蒋娇打了招呼,又跟几个男孩聊了聊假期生活,吐槽了吐槽作业太多,很快就到了八点。
然而,严嘉嘉还没来。
按照严嘉嘉的风格,她应该属于来的最早的一批,然而现在还没出现,我不禁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也许是闹钟坏了呢。也许是堵车了呢。
但是一整天下来,直到晚自习还没有见到严嘉嘉,我有些慌了。去问蒋娇,她说她也不清楚,我一狠心,去找了班主任。
然而她的一句话,如同一声闷雷般狠狠地劈在了我的心上——
她说,严嘉嘉家里出事了。
我是流笙。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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