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在《初秋四景》里写到:耳垢太厚的人是不懂得秋天的。于成都而言,此时的冬天亦如北方的秋天,干燥、凄冷,是否无耳垢之人总感觉得到丝丝凉意从左耳到右耳?
白荷感觉不到。倒不是因为耳垢太厚,这个总是清爽优雅的30岁女子,不可能耳垢太厚,也许是留着盖着耳朵却露出颀长脖颈的短发。她毅然决然要去往正直隆冬的北方,不是出差,不是旅游,是在30岁单身的高龄去当北漂,而且就在一周之后。
我劝她别去,要去也等明年春天,大地回暖、生气盎然,不然会冷得刺耳。
白荷说,不等,好不容易输对了12306的验证码,我必须去。
高中毕业就想去北方读大学,看看朱自清笔下的荷塘,然没考好去北方读不了好学校,还不如就在成都。毕业了想去北方实习,一个人没出过远门年龄又小,成都刚评了中国十大创业城市,在这也挺好。26岁工作上有机会可以升职去北方,却正是与男朋友谈婚论嫁关键时期,还是留下吧。
半年前与纠缠多年、结婚都说了多年的男友分手,开始着手往北方的企业递简历,积极健身将本来单薄的身体硬是练出了马甲线,下班奔赴各大学习课堂每天忙得像陀螺。半个月前终于收到一份养老度假山庄的策划主管offer,于是果断辞职、买票、网上租房、邮寄物品。
“我总是下不了决心,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绊住我,其实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这一次我准备充分,一周后的北上之行雷打不动。”白荷在电话那头几乎是以咆哮的方式向我吼出来,以确定自己决心。
“现在北上,在成都这些年经营的人脉、渠道不要啦?”我试着以各种理由劝她别冲动。
“我会在北方建立新的人脉和渠道,而且比现在的更多更广。”笃定自信的语气。
“你舍得离开我,离开这些老友?你会在那边一个人孤独终老。”我甚至威胁道。
“不会,微信、QQ、邮件、电话随时联系,你结婚我一定到场,而且新工作和新环境能给我更多不一样的挑战,说不定找到Mr.right。”已经在憧憬。
“那【父母在不远游】呢?”抛出重磅炸弹。我相信这个问题一定难倒她,白荷是那样一个孝顺的姑娘。她是母亲36岁高龄产下的女儿,父母如今均已近古稀之年,虽然是身体健朗,但禁不住偶尔病痛来袭。
果然,她迟疑了很久,久到我以为电话挂断的时候,终于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会尽快稳定下来,然后接他们过去。“
是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她要去北方的愿望,我不知道。将单身、30岁、女性、独生子女这些词汇集于一身的白荷,在像我一样的一般人看来,该是转场各处相亲,急于将自己嫁出去相夫教子的人。但在一周后,看着她背着行囊走向火车站检票口的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昨天,白荷上传了她用时一个星期,精心装扮整理的出租屋的照片,那样干净、整洁、别具匠心,抱着一盆绿植的她在镜头下笑得别样舒心,配图文字她写道:倒垃圾时在垃圾桶旁边捡回的缺了一角的陶罐,洗干净种上绿萝,还不赖。你好,新征程。
30岁的人生,不一定非要是结婚生子,也可以遵循自己意愿的方式,去尝试、去争取、与曾经那个活得将自己踩到尘埃里、垂头丧气、期期艾艾的人彻底告别,迈向新生。